“刚好，乐怡也来了是吧，省得静怡回去和你说了。”男人向不远处的乐怡招了招手，黏腻的目光停留在乐怡身体上，“明天不是周日吗，补习的时间有所变动哈，原定的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的课程，我们调到了下午三点半到五点半。”
“好，张老师。”少女低下头躲避男人炽热的目光，双眼死盯着姐姐腿上的那双咸猪手。
张武将手从静怡的大腿上移开，伸手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两个橘子递给距离较近的静怡，压低声音，声音低沉故意发出的气泡音令人想吐：“这是老师给你们鼓励学习的。回去吧，不要搞错时间哈。哦，补习的事情不要和别人说哈。”
静怡呆站着不动，不接男人递过来的橘子。
“静怡？”男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冰凉的橘子皮划过掌心，静怡被激起浑身的鸡皮疙瘩，双手聚拢握住橘子。
“老师我们先走了。”乐怡走过来牵着静怡的手向办公室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静怡停住了脚步，浑身开始颤抖，胸口发闷，张口大口大口地吸气。
“他还在看着我们，继续走吧。”
陈莫感受到拉着静怡腕处的手指尖的冰冷，耳边充满了心脏跳动的撞击声。
‘她也在害怕，她们都在害怕。’
有些跌撞地走到楼梯间，乐怡松开了拉住静怡的手，转而去拿她握在手里的橘子。
淡黄的橘汁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在灰白的水泥地上，乐怡把橘子从静怡的手里拔出，扔进垃圾桶里，铁皮的垃圾桶被撞出巨大的声响。
陈莫可以感到烦躁的情绪随着空荡的撞击声骤然消逝。
两人呆站在垃圾桶前，直至铁皮撞击声的余韵停止，刺耳的上课铃声响起。
“走吧，静怡。”
陈莫的视野忽得一黑，呼吸声在耳边清晰，一声又一声。
“乐，乐怡，爸爸叫我们自己去。”
乐怡的背被轻拍两下，她睁着眼把头埋进臂弯趴在书桌上假装睡觉，衣袖间有些湿润，好运似乎鲜少降临到两名少女的头上。
乐怡蹭着衣袖狠狠把脸上的泪渍擦净，抬起头起身抓过桌上的书包走到了厨房。
静怡不明所以，刚想要跟着进去，乐怡就从里面出来了。
“我们逃课吧。”
“什么？”乐怡惊叹于一向乖巧的姐姐会做出如此决定，顿时松开了正紧紧抱着的书包。
只放着几本薄薄的练习册的书包，掉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铁质撞击声。
“我说，我们逃课吧。”
陈莫的视野再次被切换，亮眼的太阳灼烧着眼球，泪水分泌。
清爽的海风带起少女有些水汽的衣角，她抬起头想要去凝望远处的烈阳，短发被海风扬起，额前过长的刘海蒙住了眼眸，阳光透着发丝闯入眼底，微光溢出双眼，乐怡伸手挡住了头顶的阳光，低下头，没了发丝的遮挡，意识身处乐怡身上的陈莫只能看见鞋底被海水浸湿的沙粒。
洁净的白鞋沾上湿湿的沙子，显得有些脏。乐怡将鞋袜脱下，放在了距离海岸线远处的石头边。
静怡双脚浅浅地没入腥咸的海水，厚重的校裤被挽到膝盖处，浪花一下又一下地冲上拍打着小腿，带着些细小的沙，全部黏上了少女的小腿处，乐怡想要帮她拍掉那些沙，却被制止。
静怡任由令她不适的沙粒停留在小腿上。
乐怡也将自己的校裤挽起，直起身向灰蓝的大海跑去，海风吹起她及肩的短发，阳光终于洒向了她的脸庞，褐色的眼瞳闪着暖意的光。没了鞋袜的保护，乐怡被藏在细沙下的小贝壳硌得生疼，但她不在意，她感到了短暂的惬意，就在此刻。
冰冷的海水漫过双脚，海浪在极力将她推离，乐怡艰难迈着步伐向前，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别再向前了，停下！’陈莫听到少女的内心正在悲鸣着死亡的哭曲。
“乐怡！”
乐怡转过头望向已经穿好鞋袜，脸色惨白的静怡，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猛地转过身向静怡跑去。
“来啦，怎么了你，脸色这么难看。”
静怡手里紧紧抓着老人机，里面是好几条爸爸的未接来电与短信，无非是在质问无故旷课以及催促她们快去补习。
静怡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难看的笑，眼底是莫名的坚定，带着哭腔，颤抖地说：“想不想喝饮料，去买饮料吧。”
“带水了呀我们，想喝我们就一起去。”乐怡感到些许不对劲，不管是静怡难看的脸色还是带有哭腔的声音都在告诉她别让静怡单独呆着。
便利店距离海边有点远，但骑上自行车也就五六分钟的行程。
到了便利店门口后，静怡指了指便利店里头说：“你去买吧，我在外面等你，累死我啦。”
“一起。”
“啊，不要嘛，你去就可以啦，你请客哈！”
轻松的语气全然没有先前的沉重。
乐怡看了看静怡额角的汗，把自行车停在便利店门口。
“那你在便利店门口等我，喝冰红茶是吗？”
“是啊是啊，要冰的！”
“不行，你还不能喝冰的。”
便利店门口处就有冰柜，寒气在柜门处结成冰霜，乐怡打开冰柜，一股寒气吹散了她耳旁的热意，她先给自己拿了瓶冰的冰红茶，又向便利店里头走去拿常温的。
放饮料的柜子在便利店的很里头，乐怡一排排看过去就是没有冰红茶，她朝外头的静怡喊道：“营养快线可不可以啊，好像没有冰红茶啊！”
应答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慌张。
“不要，我就要喝冰红茶。”
乐怡刚转过身再和静怡商量商量，想说你不是更喜欢营养快线吗，贵点就贵点啦，反正是她请客。
“冰红茶在这里啊，妹妹。”
店老板走到乐怡身前指了指货架的最低端那一排，那一排都是冰红茶。
拿到冰红茶乐怡总感到心里有些许的不安，她看向店门口，那儿哪里还有姐姐的身影，连带着静怡的自行车都不见了。
“老板，门口那个人呢？你有没有看到？”乐怡焦急地把钱递给老板，问道，握着冰红茶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老板听后也是疑惑，说：“诶，刚才还在的，估计有急事吧，她没和你说吗妹妹？”
乐怡走向门口孤零摆着的她的自行车，发泄似的把饮料砸进车筐，手里的老人机给静怡打去了无数次电话，但都未被接起。
她做好了最差的打算，骑上自行车，车胎被人扎破了。
没气的自行车骑起来费劲，胀痛的双腿麻木地骑着，乐怡此刻的心里什么都没想，只是用力骑着没气的自行车向那老旧出租楼赶去。
买完饮料口袋里剩下的钱本就不多，就连较为便宜的三轮都叫不起。
乐怡只能在心底祈求让她可以追上自己的姐姐，可她内心的不安感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无限放大。
就像沙漏一样，越到后面沙子的流速似乎越快，其实流速从未变过，变的只是那颗越来越不安的心。
乐怡背上因为晃动而发出轻微响声的背包，自行车变得摇晃，没气的内胎在扁平的外胎挤压下开始变形。
陈莫感知与乐怡联通，他此刻也是累得喘不上气来，意识变得恍惚，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再快点，再快点！’
终于，恍惚间视野在一阵混乱后，四肢各处传来刺痛，自行车不能骑了。
老旧的出租楼就在上坡的不远处，乐怡把书包抱在怀里向前跑去。
‘静怡，静怡，静怡......’
喉咙间传来一股血腥味，一呼吸胸口就是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