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瑶看着窗外月光下的田地，深秋的北方总是显得格外贫瘠，风拨动着无根的枯草，直到撞在地垄上才停下来，等待着更冷更厉的风。
屋子里开了灯，玻璃上忽然出现自己的倒影，赵明瑶先是一愣，接着听见了凌柯诤和凡在说话的声音，就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等到再看向玻璃上自己的样子时，发现眼睛里面有了点点反光。
赵明瑶就这么倚靠在窗边，直到感受到了凌柯诤释放出来的灵息。
因为如今环境中的灵息已经太过稀薄了，所以像凌柯诤释放出来的这样浓郁温和的灵息，可以让大家感到身体一阵轻松，甚至身体会自动修复一些深远的内伤。
赵明瑶猛地吸了吸鼻子，用力吞了吞口水，试图让自己对周围的感知力再敏感一些。
脑子里出现了之前墨子找到自己的记忆画面——
赵明瑶本来想当作无事发生的，以为只要对墨子的话不做理会，也不去干预他要做的事情，就不会把自己卷入其中。
直到刚刚看见凌柯诤的眼神，赵明瑶就明白——无论如何自己都无法对他们之间的事情置身事外，即使不是墨子，凌柯诤也会在将来逼她做出抉择的。
刚刚凌柯诤对清水的调侃让大家都放松了些，心渊把身子后靠在了沙发上，刚想先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就注意到了身边的安酒。
安酒和这群人毕竟相处不多，因为紧张，此刻身子还绷直得有些坐立不安，心渊见状就轻声安抚道：
“这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地界，能跟你保证这边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是个能力者，不信谁都行，但也你不应该不相信自己的首领。你现在还没有觉醒，等到你也看见了自己的命运，就会和这些人一样，抓紧一切时间去感悟、成长和享受......放松！放松些！”
接着，心渊凑近了些，伸手拍了拍安酒的肩膀，见小朋友的气息平稳了一些就没有再多关注。
赵明瑶的注意力刚刚也在安酒的身上，她看着这个和墨子朝夕相处的小朋友，忽然觉得在场可能只有自己和他是唯二在考虑墨子的人罢。
凌柯诤开始说话，语气也显得比平日里严肃一些，简单明了地交代起人员的安排——
“好了！我们先说正事。此次，需要我亲自前往朔北的草原深处，去见‘祈灵古者’，一年前我们这边就收到了线人消息，称早已销声匿迹的樊南遗物可能被祈灵古者的预备传人从古教会遗址中带走了……”
“经过上半年的灵息检测，结合我们之前派遣的一批能力者去潜入接触祈灵古者的部落，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遗物现在确实是在他们部落里面。”
“我们的最终目的就是带回樊南遗物，其中最重要的是蟠龙棍，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优先带回盘龙棍。”
稍作停顿，凌柯诤看向身边的凡，继续说道：
“凡！你是朔北的地区负责人，他们会给这个面子的。你先行出发，不要大张旗鼓，但最好能请家里的长辈来做这个媒，一定要避免所以可能的冲突。”
“祈灵古者的部落那边也一定会询问我们的来意，你大可直接告知他们，不要多做隐瞒，即使前期谈不拢，也要尽量争取祈灵古者能和我们见上一次面的机会。”
凡好像察觉到了凌柯诤话里的问题，本想当面直接问出来，但没插上话，就看着凌柯诤又朝着其他人继续安排：
“嘉裕和嘉禾！这次，你们不要随我进入朔北，当初我们在朔北首次现世，那边还有很多老人家都忌惮着你们二人，要是被人宣扬出去，徒增阻碍！”
“还有赵明瑶！”
“你也不需要去朔北！这次会议让你来，主要是要安排你和嘉裕嘉禾他们，在我们前往朔北的这段时间里，去一趟天门，协助狪禾调查清楚那边关于‘碣石大阵’的相关问题。”
“前段时间在天门区域内所有与此相关的报告，天门那边已经整理出来了，心渊应该已经将这些东西共享给你们了！”——凌柯诤
说这番话的时候，凌柯诤也没有看赵明瑶一眼，直到最后也是在看向心渊，两人眼神交换，示意确认安排。
凌柯诤接着清了清嗓子，稍稍提高音量——
“这段时间！心渊会留在中域，担任中域指挥，在座各位也把这个安排向下完成传达，所有能力者的相关事宜必须经过心渊的审核，过后也要照着心渊的处理安排直接执行，不需要再单独联系所有前往朔北的人员！”
插个空，凌柯诤又扭头，瞅一眼凡——
“你也安排好你在中域的这些人员和机构，保底是别出什么乱子，尽量不要中断研究......而且，赵明瑶他们要接入碣石大阵的事情了，这中间很可能需要灵控中心的配合，你把这些都安排好！”
“大家都是自己人！咱也就不避讳了，我先把这段时间里整理出来的所有线索交代了，大家对各自的任务还有什么疑问可以稍后一起询问！”——凌柯诤
“先前李钰的事情，现在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明面上也没有能继续深挖的线索了，但基本上可以确定近期在中域范围内发生的多起与神格继承者暴走相关的事件存在着关联性，嘉裕嘉禾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已经对此证实。”
“目前，通过占卜，也只能确定母因来自天门区境内，尚且不清楚其与之前的碣石大阵问题是否相关。”——凌柯诤
这回凌柯诤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赵明瑶，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顺势打个响指吸引她的注意力——
“赵明瑶！你们这次前往天门区的主要任务时调查与碣石大阵相关的事情，如果没有牵涉，可以先不去追究其他事情！”
顿了顿神，凌柯诤的语速慢了下来，语气也显得语重心长很多——
“如果这两码事情真的纠缠在一起了......你们和狪禾他们都不要轻举妄动，尝试先稳住对方，也要保证不要让他们有机会流窜到其他区域。第一时间联系中域进行二次派遣，二次派遣的具体人员和行动安排由心渊决定！”
说罢，凌柯诤缓缓站起身来，没有接着说话，反而看向了坐在心渊身边的安酒。
在场其他人在没有凌柯诤的指示的情况下，都没有贸然率先开口。
安酒被凌柯诤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浑身莫名的灼烧感很不自在，却也没有敢说出什么来。
“关于‘祈灵古者’的信息，其实择木令中的记载也十分浅薄，不过幸好我们团队里面有赵明瑶这样特殊的身份。”——凌柯诤的目光从安酒的身上快速挪到了赵明瑶的身上。
赵明瑶也不是孩子了，自然不会像安酒那样露怯，看出来凌柯诤在等自己接话了，便直接开口。但刚刚自己的情绪起伏不小，出声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喉咙的嘶哑，赵明瑶赶忙又吞了吞口水——
“祈灵古者并不是一个特定的人，计较起来，更像是一个职位！最早的传承已经无法溯源了，至少在始祖的记忆里那个时代无法被言说。”
“在择木令中，口述记录樊南的那位祈灵古者已经是数万年前的老人了，如今的这位是在四百余年前继任的，原本需要经历三百年的游历，但这位只在现世带了一百年左右就返回到部落里面，至今一直是隐居状态。”
赵明瑶又不自觉地看向了坐在一侧的安酒，明明自己还在说着祈灵古者的事情，一瞬间的晃神让她没能连贯上，顿了顿神才继续说道：
“到目前为止，基本上所有有依据的证据，都将当初祈灵古者早早结束游历的原因指向了古教会遗迹！”
“没错！就是刚刚凌柯诤所说的，祈灵古者的预役传人去过的那个地方！”——赵明瑶
“至于那个古教会，实际上我们并没有把握确定里面的情况。那个遗迹出现的时间，大概是在上古灵息潮汐平息之后，这样算起来距今几十万年，甚至近百万年了。”——赵明瑶
凌柯诤忽然抬起手来，将手掌面向赵明瑶，示意她不要继续发言了。
接着，将目光投向了更远处的天水。
天水虽然刚刚的状态有些散漫，但在感知到凌柯诤的目光的一瞬间，立马满脸严肃地站起身来，没有多余思考便开口——
“那个古教会的遗迹根本不在这片大陆上，也可以说是不在我们这个世界里......最开始引起我们注意的是当初有很多起能力者莫名消失的案件，即使是通过了一些特殊手段的占卜预言，也没有任何线索。”
“大概在那的一年之后，在民间的能力者之间兴起了古教会遗迹的传言，我们也立即带回了很多自称被召入遗迹的能力者，但所有人的遗迹都是模糊的，甚至强行探查记忆会使得他们存储在脑中的记忆直接消除。”
“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也只能确定，那座遗迹位于一处海岛之上，四周是我们这个星球上不存在的‘黑海’，以及建筑是一座通体漆黑的石构建筑，建筑外围是数不尽的残留这阵法......”
说罢，天水的神情立马放松下来，戏谑地看着凌柯诤，挑了挑眉——
“只有被主动召唤的能力者才能进入到遗迹的空间中，所以我们没有办法进行主动探索。当然，这其中我们还未可知的事情很多，谁也不知道这座沉睡了近百万年的遗迹为什么现在突然苏醒、召唤进入其中的能力者又有什么样的机遇等等.....”
没有再说更多，声音忽然停下之后，天水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其他人，见大家没有什么反应，天水才低下头看向了身边的清水。
恰好清水抬头，两人四目相对，清水也是立马羞涩地低下了头，便听见天水笑着继续说道：
“之所以樊南遗物会被那传人从遗迹中带走，我们推测是，被那些被召集的人带进去的，因为在祈灵古者留在择木令中的关于樊南的时代，结合那个时代之后在能力者的世界跨越万年还经历过几次因为那些遗物产生的纷争，推断遗物被带入古教会遗迹的时间距离我们并不远。”
声音一停下，天水立刻坐回原位上，一点不拖泥带水。
清水刚想转头看向天水，手已经被天水抓住扯了过去，放在了他的膝盖上。
天水紧紧抓着清水的手，仔细感受着上面的温度，接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虽然也很细腻，但毕竟自己经历过的岁月要多太多了，无论怎样看，还是显得比清水苍老了很多。
察觉到天水眸中流出的伤感，清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这回又把人家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紧了紧手，眼睛却看着前方。
平日里，天水总是被小朋友这种小举动逗得忍俊不禁，倒也没有反感，反而时常有些欣慰。
无论是能力者还是普通人，时间，无疑是最好的药，也是最无情的刀，一点一滴地切割下感知、情感、良善、温情，唯独相伴，方能熬过这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