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弥补罪过

曾许暗叫不妙,瞪了他爹一眼,挪着步子出了门,看到门外任涧也用他瞪他爹的眼神瞪着自己。

“那个……啊……”曾许支支吾吾,把戒指拿到任涧面前,“是这个……吗?”

任涧把目光移向戒指,一把夺了过去。张开手掌,她的手上抹满了黄色的漆。

“你这戒指,好像也不是金的啊。”曾许说,“就是涂了一层金漆。”

任涧盯着戒指许久,没有说话。在她低头之时,双鬓碎发滑落至额前,遮住了她的面目。

曾许见她没反应,便说:“喂,戒指还给你了,我要回去上……”

忽然,任涧抬起了头。

她含泪的黑胡桃眼睛让曾许心里一颤。

“我恨你。”任涧扔下冷冷的一句话,转身就走。

“喂……喂!”曾许就要追上去,一把拽住任涧的手腕。后者疼得皱起眉头,但没有吭声,曾许晓得是她自己用圆规划伤的伤口,便松开她,抓住了她的袖子。

“你干什么!”任涧扯了扯曾许,却不想他拽得死死的,无法挣脱开来。

“我说你,你一点都不懂得感恩吗?”曾许盯着她,“上次你要跳楼可是我救了你的命,你丢在厕所的戒指也是我帮你捡起来的……虽然掉色了,但它本质就是这样的,这也正好说明它不是金的啊……”

“我感恩你?我感恩你什么?”任涧目色寒冷,“感恩你把我从解脱之中拽回来?感恩你让我继续遭受这要命的苦痛?”

“你!”曾许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值得你去死啊?别闹了!”

“放开我!自以为是的家伙!”任涧用力一拽,把袖子从曾许手中猛地抽出,把自己拽了一个趔趄,脚踩台阶踩了个空,整个身子向后仰去。

“诶!啊!”曾许惊叫一声,想要递出手。任涧抓了个空,重重地摔在楼梯上,并顺势向下滚去。

在曾许麻木的视线里,任涧一声没吭,滚到楼梯下撞到墙上,头发凌乱地爬起来,扶着小窗台想要站起,第一次竟然没站起来。

“任涧!”曾许吓得不轻,连忙跑了下去。

“滚开!滚!”任涧抬起头,头发间能看到她红着眼睛,饱含着泪水的眼眶再难承载,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淌到脖颈。她凄声喊着,抓狂着,楼道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冷静,冷静!我……我怎么了?”曾许不敢再碰她,“你……你又怎么了?冷静下来好吗?”

任涧不住地发抖,瞳孔颤抖着,盯着曾许几秒钟,又向旁侧移了移,透过他的肩膀看向后方。

曾许也回过头,看见曾铁正扒着门缝,默默地看着二人。

忽然间,任涧起身向楼下跑去。曾许回头一把又抓了个空,瞅了瞅他爹,选择置之不理,站起身去追赶任涧。

出了楼栋,曾许左顾右盼,最终在墙角处找到了蹲在地上抱着头的任涧。

“喂,任涧。”曾许走过去,蹲在她面前。

任涧抓着头发,袖口滑落到肘部,露出细如白骨的小臂,上面十余道划痕已经结痂,但周围还是泛着红肿,让人触目惊心。

“你……怎么了?”曾许有点恐惧了,因为任涧就像个疯子一样。

“你阴魂不散吗?”任涧抽了抽鼻子,说。

“我只是……有点担心你。”曾许看着她的背影,“你好像有点……”

“不正常?”任涧说着,冷笑一声。她半笑半哭的声线更加让曾许感到寒意。

“你有抑郁症?”曾许直白地问。

他看到任涧颤了一下。

紧接着,她拨开头发,侧着脸:“谁告诉你的?”

“宋词。”曾许也不含蓄,直面回答。

任涧又摆过头,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又哽咽了几下,站起了身。曾许仰视着,随即也站起,与她面对面。

此时,除了眼眶略微发红,任涧好似已经恢复正常了。曾许有点不知所措,目光下移,突然发现她的手里捏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藏在背后。

“咔!”一声响再次把曾许惊住。

曾许上前跨出一步拽出任涧的手,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订书器,一颗订书钉镶在了她的食指里。

“喂!你疯了!”曾许难以置信地说。

任涧就像一个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的人一样面不改色,僵硬的脸上只有憔悴。她拔下手指上的订书钉,钉子上还沾着血液,手指肚上两个细小的针孔也渐渐冒出鲜血,聚集成两块血滴。

曾许吞了下口水。他无法理解,他能够心狠手辣地把惹毛他的人狠狠揍一顿,就算打出血也是家常便饭,但像是任涧这种对自己伤害的人,他只会觉得是神经病。

“为什么要自残啊?”曾许问。

任涧顿了顿,挤了挤手指的血,然后用拇指抹去,说:“有了疼痛的刺激,才能抑制住脑袋里的难过。”

曾许摇摇头。

“什么难过?”曾许即使知道她有抑郁症,可还是觉得很荒唐。有什么样的难过至于伤害自己?

任涧掏出那枚上了锈的戒指,攥在拳里,轻轻贴在胸口上,说句令曾许心头一紧的话。

“这是我去世的外婆留给我的戒指。”任涧说,“我不在乎它是真金还是假金,它在,外婆就在。”

曾许沉默了十几秒,憋出一句:“不好意思。”

他看见任涧的眼角仍然在湿润,他知道自己真的刺痛到了她。任涧闭上眼睛,不想让泪水流下去,但悲伤让她无法自控,或许是又想到了外婆,泪水止不住地涌。

在曾许手足无措的注视下,任涧掏出订书器,握在双手间就要摁下。曾许忙上前拉开她的手,一股冰冷再次传进手心。

和那次为了救跳楼的她而抓紧她的手一样,又冷又硬。

“别这样。”曾许心里不禁难受。因为这确实是他的过错。

追溯起来,或许是他爹的过错,但在这个时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任涧自残。

什么样的人也都是有心的。

“别再多管闲事了。”任涧说。

“你这样,你把戒指给我,我帮你恢复原状。”曾许试着说。

“不必了。”任涧语气平和。

可曾许知道她的内心并不平和。因为他握着的她的手在颤抖。

“给我吧,不然我也过意不去。”曾许还是想试一试。

任涧迟疑着,没有答应,但也没说拒绝。

“你都知道我家在哪了,我还能跑哪去。”曾许找了一个能让她放心的理由,“而且,我要这枚戒指也没什么用。”

“我外婆给我的东西,别人不能碰。”任涧说。

“可它现在已经不是你外婆给你的那个样子了。”曾许说,“是我把它变成这样的,让我把它原封不动还你吧。”

任涧低头看了看戒指。她试着戴了戴,有点动摇了。也许她真的想得到最初的那枚戒指。

“给我吧。”曾许伸出手,“让我弥补罪过。”

任涧伸出无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