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不觉亮了,曾许似乎刚刚睡着就被闹钟给叫醒了。他关掉闹钟,头昏昏沉沉的,心脏跳得飞速。
恰好曾铁这时悄悄推门看了他一眼,意料之外地发现曾许醒了。
“醒了许子?生物钟啊。”曾铁推开门,“要是困的话再睡一会儿,我给你班主任打电话。”
“没事。”曾许摆摆手,“我还好。”
“行,你自己考虑吧,不想去就晚一点去,都没事。”曾铁说,“我得上班了。”
“开车去吗?”曾许问,“可别疲劳驾驶啊,容易出事。”
曾铁一听,爽朗地笑了笑:“我开了将近三十年车,还没出过什么……”
本来曾许还津津有味听着他爹吹牛,不想曾铁的一个停顿,也把曾许拉回了那件事情。
“好吧。”曾铁低下头,“这么多年就出过那么一次事故,还正好让你赶上了……”曾铁越说越惭愧,“许子……真对不……”
“赶紧上班去吧。”曾许打断曾铁,他不想再搞什么煽情了。
曾铁讪讪地出了门。
曾许又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再睁眼睛时就已经十点多了。
差不多了,对于曾许来说,这么多的睡眠足够了。他起身懒羊羊地洗了个漱,饭也没吃,拖着这副死尸般的身体去学校了。
桂花校门口,保安大爷见到曾许,喜出望外,但随后又忧心忡忡,凑近了问道:“咋样了?”
曾许也反应过来是说赌场老板找到学校来的事情。他微笑着摇摇头,说:“没事了,都解决了。”
“你真欠他们钱了?”大爷不可思议,仿佛曾许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个好学生。
“欠是欠了,但是也不多。”曾许撒了个谎,“不然我也不能这么快就给还上。”
大爷点点头:“是哈,行了,抓紧进去吧。”
告别了大爷,曾许一路小跑上了教学楼,这一炮差点把他肺跑爆炸。
在走廊里穿梭时,曾许撞见一位其他班级的老师。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一直送他到拐角。
当他到达教室的时候,正赶上化学课。化学老师见到他有些讶异,直接中断了讲课,直愣愣地看着他。
包括秋棕和崔楚在内的所有同学都以一种超乎想象的眼神看着他。对于曾许的打架惹事大家已经司空见惯,但赌博这种涉及刑事责任的大事,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曾许会做出来。
两位好兄弟看着曾许,捏了一把汗的同时又在心里默默骂他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曾许在经过允许以后回到了座位上,屁股刚坐下去,就被门口突然出现的副校长给叫走了。
曾许还在想呢,这副校长的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自己才刚来就知道了。踏出教室时,他看到刚刚在走廊里用异样眼光看自己的老师也在一旁看热闹,方才明白。
他们把曾许围起来,意思大概就是因为曾许赌博,让赌场人员闹到了学校里来,搞得人尽皆知,影响非常不好。他们要曾许本人在全校面前做检讨,还要把他爹叫来在全校面前讲话,讲一讲到底是怎么教育出这种惹是生非的儿子的。
曾许自然不想让他爹来丢这个人。这次他没有像上一次开家长会那样,觉得他爹是在给他丢脸,而是觉得自己确确实实给他爹丢脸了。
但讨价还价无用,学校坚持要曾许父亲来,也算是一次批评教育。挣扎无果,曾许只好默许。
随后学校立刻就给曾铁打电话,并说明了意向。曾铁也没多言,爽快地答应了。
曾铁迅速地赶到了学校,快得让曾许吃惊。曾许凑上去问:“你工作那头不要紧吧?”
“我……”曾铁欲言又止。当然,他还没有把自己丢了工作的事和曾许说。因为午夜吵醒老板并要求预支工资还喋喋不休纠缠不放,老板在甩了一笔钱以后就把曾铁开除了。
曾铁今天出门也只是去跑了跑车,他能挣一点就能早还上一点。
“不要紧。”曾铁撒了个谎。
“曾许父亲吗?”副校长看到曾铁,走过来背着手说。
“是的领导。”曾铁伸出手,但被无视了。
“真不知道你平时是如何教育你儿子的。”副校长皱着眉,严肃地看着曾铁,“他品行有问题你知道吗?多少次了,给学校抹了多少黑,败坏了多少名声。你这做父亲的,今天一定要在全校师生面前做个检讨,对于学校来说也是杀鸡儆猴吧。”
曾铁礼貌地笑了一下,点点头。
曾许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会为自己无比讨厌的这个爹感到悲哀呢?
领导们开始研讨如何组织这次批评大会,曾许父子靠在窗台边无所适从。曾许看着他爹苍老的面庞,竟然从他脸上看到了宋词父亲的感觉。
那种不说一夜白头但也相差无几的感觉。
他发现他爹真的好老了,从前怎么没有这种意识?
忽然,他透过曾铁的肩膀看到隔壁班的门口探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眼一看居然是任涧。任涧望着这边,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直奔厕所去了。
原来已经下课了。
“全体师生请注意,下节课我们在中心广场组织开会,要求所有人到齐!”
大喇叭传来主任的声音。
“这么快他们就商量完了?”曾许打趣道,“看来也没有多么重要嘛。”
“你还想给自己的功劳举办个仪式呗。”曾铁平和地说,但也正是这种语气,让曾许不再敢开玩笑。
曾铁发觉后,也不再说话,好似在刻意控制自己的言行。
很快,曾许父子被领导叫去了中心广场上的主席台处。曾许眺望着广场上人头攒动,五味杂陈。
他不是第一次站在这里。从前,他因为篮球比赛夺冠摘桂时站在这里过,他荣耀加冕,无比闪耀。但他也因为破坏学校规律站在这里过,他灰头土脸,黯然神伤。他很悲哀自己的父亲第一次陪自己站在桂花高中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不是因为受奖,而是被全校看着批评。
他曾想让自己父亲无数次无地自容,但这次却巴不得让他避开那些人的视线。
曾许望着熟悉的目光,却没了往日的桀骜。他只希望大家能不嘲讽他爹,就足够了。
“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我们在此举办一场批评大会,为批评犯下滔天大错的学生。他就是高三十班的曾许!这个名字大家都不陌生,一直以来都是在学校里惹是生非的问题学生,也是两次三番被通报批评的常客!最近我们又得知曾许染上赌博,欠下外债,搞得社会青年来学校闹事,影响极其恶劣!我想这种害群之马留在学校,一定会影响到大家,因此学校决定最后给曾许一次机会,让他改过自新,否则我们将给予开除处理!今天我们也邀请到了他的父亲,接下来就让他的父亲讲一讲,他到底是怎么教育他的儿子的!大家吸取教训!”
副校长一通直白尖锐的话把气氛降到冰点。曾许站在一边,羞愧地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抬头看了一眼曾铁,后者却不以为然,从容地接过了麦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