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开头难。
不过总归是开了头了。
武备下发，职位阶级敲定，在刘义这个哨官教头的喝令下先做些简单的列队操练。
左右不分，指挥命令也听不太懂在李维看来还是其次。
文化程度低这一点更是让这训练看着格外困难揪心。
刘义倒觉得还行，只道是这些兵卒好歹跟着大军混了这些天，耳濡目染之下多少知晓些规矩，吃饱了粮又得了些饷，所以训练效率先不说，训练热情是有的。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挺有精神。
说罢又他之前所服役的定边各卫堡镇所的兵来比，那一个个的常常多年不见饷银，日难有一饱之餐，训练时勉强成了队列也是垂头丧气。
反倒造反那段日子一个个边兵兴冲冲的四下劫掠，作战调动效率一下子高了好多。
李维并不多干涉训练，只观察着看有没有他需要学的细节，随即也赶紧把旗帜做了，并吩咐王大江去购置一批木腰牌。
然后挑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在保安县请了会写字的人来，把营里眼下共三百二十九人都在腰牌上记下。
“延绥镇榆林卫，赵德树。”
“诶！是额！”
写字的把腰牌递过去便是一个白眼，一个腰牌就写这些，三百多个实在写的手软。
兵窝窝里又是脏乱差吵，若不是家里快没米下锅了决不会接这活计。
大头兵的腰牌就这简单的几个字，单纯为了认人，只有哨官以上才多了‘领兵官’三字。
有些兵拿了腰牌，不说头一回看见自己的名字，也是头一回见自己的名字被板正的写在腰牌上，或高兴或好奇，搂着一阵瞧。
“营里编些草绳出来分发下去，注意这腰牌都要时刻挂着。”
李维在边上吩咐完，继续细细瞧着那文人写字。
简繁既然都认识，真要写繁体，学起来也简单，蒙学的书买了两本先看着，眼下人家写字也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正拿手指悄摸比划，营外却有人来报。
上司唤李维去帐外听候。
主将召集众上级领兵官议事，李维这个千总官的地位进了不大帐，就被叫过去在外头等可能下达的命令。
快马过去坐在大帐外的小马扎上与其他几位同样守在外头的武官打个招呼，随即一声不吭的守了片刻，很快，里头几位参将，游击走了出来。
向上司参将张全昌一揖，却见他招手呼唤：“随我走一会儿。”
李维跟上，就听得他将今日为何召集众将的原委道来。
还是乱兵闹的。
乱兵在剩下一个大头头神一魁的率领下北逃窜入草原，现在又钻了出来，占了宁夏花马池城，之前那宁夏指挥使跑了之后根本没回去，城池转眼就被占下了。
随即又分兵出击，袭掠周边长城关口，又唆使边兵随他作乱，部队规模飞速膨胀，刚来的消息说是有近两万大军。
李维听了直摇头。
之前在保安被拿下的诸多边兵与乱民多是被遣返了，如今扭头还是从贼造反。
毫无意外。
接下来上司的话也是毫无意外。
叫李维出来说这些不是为了让整军出击，而是告诫他这个刚被大老爷擢升的千总官不能擅自动兵出击。
一是不能扰乱局势，惊动乱兵。
二嘛，得等上头补发些粮饷才能动。
“小的明白，小的念着总爷的好呢，能得升千总哪能少了总爷的关照。”
这回答让上司满意的走了。
李维也很期待补发的粮饷，毕竟营里的粮食就够吃十六天了，对他来说眼下养兵饷银或许可以拖一拖，但口粮可不能少。
不止得吃饱，还得琢磨着如何才能吃好，最好是不用再作孽就能吃好。
一路琢磨直到回营，却是在营寨外头被人找了过来：“可是小夜叉李维！？”
风尘仆仆的骑卒嘴里问话的时候心中便笃定没认错，毕竟军队里个子矮瘦的少年武官可谓是相当稀有，过来了就直接道：“奉榆林卫守备官贺人龙命令，要你在这保安城南先清出一块地来供贺将爷驻军用！”
李维闻言脸上又惊又喜，摊手道：“可有信物文书？”
一个腰牌丢了过来，却是高进库的。
“将爷掌家晓得你不识字，拿了这个给你看！”
好上司正在来的路上，李维自然不能怠慢。
回去了就先让麾下众兵停了其他活计，吆喝着让他们拿上工具在营寨边上清场子。
随后等了三天，贺人龙所领的两千人马赶来，李维带人迎过去，不多时间就见到些熟悉的人马。
先领路让这支军队进入清出来的驻军地，等众兵在命令下散开驻扎了再靠过去请命入营会见营内武官。
片刻之后，还是高进库这个老熟人迎了出来。
李维早已下马等候，见了人赶紧上前一跪一揖，高进库拦都拦不住，硬是提不起来。
“掌家的腰牌。”
“你小子！”
知道李维力气，高进库也不提了，接过腰牌再看眼前仰头看他的少年娃，有点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成千总官了？”
李维讪笑两声扣扣脑袋作憨厚状：“运气好斩了乱兵主将......”
“这可不是运气啊。”
高进库此时神色颇有些复杂。
千总官虽是营兵下级武官，但也只比守备低了一级，若不是他在贺人龙一营里身份地位比较微妙，此时看李维......不管怎么看依旧免不了惊异羡慕又嫉妒。
“我记得你反正从军才十个月吧，”
“应该是。”
李维只是装傻笑。
他自是能看出高进库与他身后那些熟人神色异常。
但战功就是这样。
慢慢积累功绩，砍个两三百颗脑袋可能也升不了官儿，危急情况下所获得的奇功才好使。
要不某些人一辈子摸爬滚打也封不了侯，有些人只是战队正确，直接就一步到位了。
高进库还好，但李维一瞧他身后有些人酸的脸都快绿了，赶紧一把过去抱住高进库大腿：“掌家我可把你们盼来了！”
有靠山就得狠狠的靠。
在这西北边军大家庭，李维本就与其他军队不熟，自然不能与这老靠山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