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打笑脸人。
送上门的马不要白不要。
而李维与这刘义都没把之前送官一事放在心上。
明末地方官府行政范围也就自己脚下那一亩三分地,要不怎么说自扫门前雪呢?到别人家的地方就扫不动了。
管你什么通缉犯,只要跑的够远总有管不到你的地方。
更别说还是军中。
只要不是什么滔天大罪,往军队里一钻基本没人来找。
正好这刘义还是一名老边兵,自小就在边地长大的男人的生离死别基本也就与军队分割不开了,当兵的命。
李维营中就缺老兵。
一开始把这刘义安排在队伍中间让人盯着,走着走着渐渐聊了几句,然后就越聊越多,干脆就叫到前头来。
走了一天,李维干脆就与这刘义并行了,方便说话,免得一直回头吆喝,也不怕他暴起伤人。
“也怪不得了,一年多不见饷,好不容易送来些,还被克扣的没了影儿,就是那陈三槐?粮饷自西安府送来的?过手就没?”
李维说着叹一声:“那也不能勾结蒙古人啊,若只是因饷银闹事死不了这么些人。”
一路聊着。
李维既知晓了些边兵造反的内幕,更知晓了这刘义投靠他的真实想法。
看小说看的。
小说戏曲话本子,虽不识字,但说书的唱戏的可是在大明当兵的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大戏平时还看不着,逢年过节才有,大头兵平日守着墩台城墙,一年苦熬就指望这一两回热闹。
而刘义被抽了一枪后直接没了抵抗能力,路上被捆着时胸口刺痛,回过味来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头一回,他亲身感受到了那只有人家口中杜撰出的强横力量。
李维听了只是讪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
但这份力量在他看来,又强又弱的。
如果可以,他更想要记忆里那些未来小说中的其他金手指。
仅凭这匹夫之勇,在这混乱的时局中根本看不到未来与希望。
这不,再过安塞城时,自延川逃难来的难民更多了。
李维在诸多哀嚎的难民中行过,有人认出他一行人,竟把孩童丢在前头指使他嚎哭以求活。
本是初春二月,在那枯瘦的大头娃娃的尖利哭声中,寒意直往李维背里钻。
刘义此时做起了开路的,纵马上去抽打马鞭作响,吓的那娃娃拼命乱爬,众骑卒被难民围观紧张起来多有拔刀威吓的,使得众难民不敢接近。
车马这才从安塞城边挤了过去。
“李爷,下回采买护送得把旗子带着,这地界不安生,人马也得多安排。”
刘义总能蹦出点小经验,李维深以为然。
这军旗确实得弄。
正说到了保安买什么布,做多大的旗,做多少面,在路上又途径一处故地。
白家寨子。
瞧着那被肆虐过的寨子外头新起了好些坟墓,又有人领着新募的佃农在寨子外头挖沟刨地,勉强有些人烟。
没有再回到案发现场的想法,一行人闷头过路。
再两日,李维率队回到保定,先找参将报备归营,随后赶回驻地。
还未到地方,赵有山一伙数十人便赶紧来迎接。
张嘴第一句话:“李爷!你可回来了!”
一听就是遇到问题了。
上头发的口粮变少了好多,虽然以前也不算多但总能糊口,现在却只能顿顿稀粥菜汤,若想填肚子,赵有山还咬牙自己补贴了两天,后面舍不得了就只能从营里支出。
毕竟李维出门前说了得管好兵卒,其中就有伙食一项。
减粮属于正常操作,李维也不奇怪。
“混着营里的存粮一起吃还能吃几天?”
“就......”
一个个文盲答不出来。
李维只能自己算。
结论是能吃十六天,挺富足的。
“总之先来卸货!”
好些东西带回来了可只是个开始,麻烦着呢。
布鞋好些都得补,袋子也得补,一些布巾拿货时没注意,摊开来看竟有大片血污在上头,皮水袋漏水的能补则补,不能补的干脆拆了用来补其他的。
货物卸下来,完好的先收在一旁,剩下的就让全营人马鸡飞狗跳。
但有些活儿,主要是缝补活,营里一堆汉子少有能干的。
好在李维也想好了,大军所在对百姓有好有坏,有不少人在这冬日里在给军队干点杂活混点好处,同时这保安县也有些游荡的难民。
一番安排后再算账,如此修葺后得来的武备确实要比直接购置新的要便宜些。
但李维也就忙活这一回了。
武备下发,武备的丰富也让营里的阶级分化肉眼可见。
棉甲,铁甲,一下子就显出武官,亲随,主力精锐与普通兵卒的差距。
如此李维也要在自己这一营里安排些真正重要的官儿了。
“王大江,你做哨官掌家。”
王大江感激涕零又有些惶恐,但李维言语间笃定了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跪下磕头领受。
这是专管后勤的一哨,李麻子也在其中,往后这些杂七杂八的活儿就得让他们来干了。
张六子做了什长,暂时专管营中火器,他虽是个跳脱少年,但营里火枪加一块儿都不到十杆,就他打枪的运气挂个什长头衔没啥问题。
营里三百余人分作四哨,第一哨多是披甲之士,武备也多往这一哨精兵供应,另两哨做弓手长枪手,亦是战兵。
武备分配下发,再次把营中职位敲定之时,李维一脸正色对麾下众武官道:“此番定了章程,希望各官要尽忠职守了,此前那些懒散松懈的模样再不能来......”
正式成军了,不求立刻变成合格大明军队的样子,但得让众兵将做好心理准备。
最主要的是麾下大多数人之前都还是一副难民乞丐样,过了今天肯定得变变。
而半道上投来的刘义,也是成了李维麾下一位哨官。
路上聊了这么些日子也算熟络,他还是位老兵,在营里熟人的监视下帮着简单训练下新兵正好。
当然,李维知道自己脑子里有更好的练兵之法,若真能练成,就算是拿着冷兵器与这时代的火器,保证对这年头的任何士兵都是降维打击。
但条件实在不允许。
在这明末睁开眼从饥饿中挣脱出来时他就想明白了。
得先顺着世道。
不能急,急也没用。
作为大明西北边军的一员,他能带起来的兵也只有西北边军。
他这个年纪与地位能改变的实在不多,只能静候天时,从一些细处求变,求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