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的怠政,让许多原本对新君抱有极大期望的朝臣们看不过眼,纷纷上疏,提醒皇帝,陛下你该早朝了。
陛下你该见见人了,不能一直躲在深宫里啊。
陛下,我们想你啊,快让我们见你一面吧。
这是说的比较委婉的。
还有说的比较难听的。
比如,陛下你一直不出面,谁知道奏章是不是你本人批的。
比较有意思的是,高拱和张居正从未因新君的怠政而上过督促奏章,都深耕于自己职权下的政务。
对于这些奏章,朱载坖都是“报闻”了事。
所谓报闻,意思是,我知道了。
反正态度就是,任你怎么催怎么说,我都知道,但就是不改!
对于前朝的情况,朱翊釴有所耳闻,但他觉得朱载坖怠政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
毕竟朝政都由内阁主事,而且处理的都还不错。
朱载坖也不是不见人,至少朱翊釴每天都能见到他。而且如果高拱求见,朱载坖也是每次都应允。
朱翊釴甚至觉得朱载坖的选择是正确的,何必为难自己做极不擅长且学不会的事情呢?
至少朱载坖有自知之明,不会又菜又爱玩,不会乱插手,下乱命,最多就是伸手要钱花。
如果将来朱翊釴当了皇帝,他也想学父亲朱载坖那般不早朝。
上早朝多累呀,凌晨四点多就要起床。
这等于是让熬夜小能手无法熬夜,直接通宵,实在是太折寿了。
文华殿玉食馆。
“釴儿,不是爹不上早朝,是早上实在起不来呀。”
对于朝臣们抱怨的奏章,朱载坖也是有怨言的。对别人不好说,但在爱子面前,他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
“爹说的是,儿子也认为实在太早了。
爹免了早朝也好,朝中的老大臣们也不用早早起来赶着入宫,还能多歇会儿。老大臣们是咱们大明的顶梁柱,他们多睡会儿,养足了精神,也好为爹您办差啊。”
朱翊釴点头道。
“我儿说的有理。”
朱载坖听了愈发觉得自己不早朝是一件正确的事情,不但可以睡懒觉、养精蓄锐,还可以让朝中大臣免于奔波,节省精力。
想到这里,朱载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釴儿,如今爹登基也有半个多月了,我也该册立皇后和太子了。”
朱载坖和别的皇帝真的很不一样,就比如现在,他会如谈家常一般的,在饭桌上和儿子提起国本一事。
册立皇后,册立太子,在他的口中,就如同说“这道菜好吃,儿子你也尝尝”一般简单直白。
可就是他这种毫不掩饰,直率的真挚情感,让朱翊釴对这位旁人眼中有些不着调、昏庸好色的皇帝敬爱极了。
正如你以真心待我,我必以真心还之。
“爹,你这么直接告诉我不妥吧?难道不应该瞒着我,然后给我一个惊喜么?”
朱翊釴笑着说道。
“嗐,都是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有何惊喜?”
朱载坖摸了摸儿子的头,一脸慈祥。
“儿臣谢父皇厚爱。”
朱翊釴抿了抿嘴唇,从圆凳上起身,挑起衣摆,跪倒在地,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你我父子,何须如此大礼呢。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行这君臣之礼的。你我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啊。”
朱载坖有些无措,急忙将儿子扶了起来,还特意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也许是曾经可望而不可得,所以如今百般珍惜。自己没有享受过父爱,朱载坖便不想让长子受半点委屈。
“儿子知道,在儿子眼里,爹是世上最好的爹。”
朱翊釴眼眶有些发红,发自肺腑的说道。
就算是前世的那个父亲,都不如眼前的人爱护于他。
“爹知道,爹知道。”
朱载坖听了感动的想流泪,急忙眨了眨眼睛。
第二日。
朱载坖敕谕礼部:妃陈氏昔荷皇考选配朕躬,兼四德以嗣徽,本二南而立则,可册立为皇后。
朕元子翊釴,睿龄方茂,英哲夙成,可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定国本。
在写册立陈氏为中宫的时候,朱载坖有些犹豫。他想到了自己的发妻,长子的生母,陪他于贫贱,为他生儿育女,却无法和他共享富贵。
偏偏是这陈氏,因为先皇的一封圣旨,占了他爱妻的位置。
罢了罢了,长子视她如亲母,向来尊重她,为了长子,自己给她这个名分又如何?
朱载坖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册立陈氏为皇后。
敕谕即下,宫中人的称呼也随之一变。
陈娘娘变为陈皇后,正式迁居坤宁宫,朱翊釴也称之为母后。
大皇子变成太子,其居所清宁宫也被称为东宫。
如今中宫和东宫名分已定,礼部立刻递上册立皇后和皇太子的仪注,并选元月二十七日为吉日,可行册立礼仪。
先是新君登基,随后差一天满一个月就是册立皇后和皇太子的礼仪。
再加上大行皇帝宾天,礼部的官员们真有些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意思。这比喻虽然不妥当,但礼部的人,真真是忙的脚不落地。
还没到皇后、皇太子的册立典礼,新君的万寿节就到了。
只是因为大行皇帝的原因,朱载坖免了百官的朝贺。
“儿子为爹生辰贺喜,儿子没有其他的愿望,只希望爹能平安喜乐,健康长寿。”
在万寿节当天,朱翊釴端出自己亲手做的长寿面。
感动到几乎要流泪的朱载坖,几乎说出话来,只是闷头将那有些干,有点咸的面吃的一干二净。
在一旁牵着三皇子朱翊鋆的李娘娘见了,立刻使了个眼色,并将儿子推上前。
“儿臣为父皇生辰贺喜,愿父皇万寿无疆,大明江山永固。”
过了年就有五岁的小小儿童,中规中矩的走到朱载坖跟前,跪下。
李娘娘揪着手里的帕子,眼见儿子表现得体,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这句话她让朱翊鋆翻来覆去背了无数遍,总算是顺顺利利的给说出来了。
“三儿快起来。mua,mua。”
朱载坖看着面前手短脚短穿着锦袍的小人,有如金童一般,也喜笑颜开,并亲自将跪在地上的小人扶起,抱在怀中,连连亲了好几口。
李娘娘见眼前父子情深,下巴抬起,眉眼是掩盖不了的欣喜。陛下对三皇子的宠爱,和对太子殿下的宠爱相比,少不了哪里去。
且不提之后册立典礼的奢华隆重,让小小年纪的朱翊釴从早忙到晚,折腾的双腿打抖。
单说,陈皇后极其难得的浓妆淡抹,身穿华贵典雅的凤袍,那副高贵不可攀的模样,让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在朱翊釴的心里留下浓厚的一笔,久久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