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归途与远行

张质昭一边走着,一边感叹着时间过的实在是太快了。转眼间,他已经在这里待了六天了,这可比他预想着的要长得多了,不知道赵志鸿和袁教授在那里会多么担心他。

但是他总算是熬出头了,马上就可以回去了,而且还是带着若英……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立马就好起来了。正午时分的骄阳也不如往常那么耀眼了。

不过,若英看起来反而没有原先那么高兴了。他似乎还是有一点不想离开这里的,一路上他都沉默着,双手插在兜里,低着头专心走自己的路。张质昭看见他这个样子,不禁又开始担心了起来:“怎么了?你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我有点迷茫……这大概是我鹿生中第一次出远门了,”若英说着,尝试着对张质昭挤了一个笑脸,“我还是有点不舍的……而且说实话,我有点不太自信自己能不能做好,我怕我实力太弱,救不出他们来……”

听到他的话,张质昭哭笑不得:他看起来真的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安慰他道:“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的,我们人类是法治社会,用不着你像营救行动一样真的把他们救出来……我带你回去只是方便我接触一些没有兽接触不到的信息,这样更容易找到你父母的位置。等找到他们了,我会……找人想方法把他们弄出来的。”

“这样啊,我还以为要我自己去救呢……那我的本领不就白练了……”若英喃喃地低声说道。

“你也别总是想着有趣,救你父母的事情,我觉得还是稳妥一点更好。”张质昭说着,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若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春天的气息一天比一天浓重了,路边的小草上已经长出了星星点点的小花,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十分可爱。一些树木的新叶已经完全舒展开了,已经开始长出小小的花苞了。一切似乎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生命正在绽放着。

他们一路走回了诊室。青雨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只不过,她今天的心情,似乎也跟若英一样有点忧郁。可能是他们快要分别了吧……

平常在吃饭的时候,这都是他们最有说有笑的时候,今天却一反常态了。他们两个一直沉默不语,整个房间似乎都陷入了一股寂静之中。张质昭感受着这股寂静的压迫,却无能为力。

“那个,小英……长老说你和人类吃完饭了去找他,他有事情要跟你们说。”一直到他们都放下了筷子,青雨收拾碗筷的时候,她才开口说道,声音有些颤抖,但她在努力的控制着,“还有,人类,你的背包我帮你收拾好了。走之前背上吧。你昨天放床头柜上的那个叫‘手机’的东西我给你放在最外层了……”

“好的,姐……我很快就去……”若英答着,眉头似乎缩紧了。

青雨看着他的神情,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进到人类的世界就要好好注意安全了,你受伤的时候姐是不在身边的。一定要小心,好吗?”

“嗯……”若英答着,点了点头。然后,他就一言不发地看着张质昭背上了背包,然后就拉着张质昭的手,离开了诊室。

“你这是……要哭了吗?”张质昭看着若英的神情,问道。

若英没有回答,两行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张质昭知道若英还很不舍,就没有再跟他说话。他们又沉默着走到了长老的家门口。若英停了下来,张质昭率先走上前去,用拉环打了打门。

“请进吧。”长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张质昭推开了门,若英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长老还是坐在碎镜轩等着他们。他的面前放着几本合上的本子,看起来写了厚厚的一大本。

而更重要的是,他的椅子旁边斜搭着一把剑,被一把做工精细的剑鞘包裹着,看起来十分精美。

看见他们走近,长老站了起来,一只手抓起那把剑,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若英身前,把剑举起来递给了他。

“这是,给我的?”若英不可思议地问道,“可是……不是说等成年了再给我吗?”

“我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淬焱他似乎放心不下你。他着三天不眠不休,帮你打造出了这把剑。他说……这是他做过的最好的武器了,”长老说着,语气也比往常温柔了不少,“旅途总是充满危险的,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谢长老……和淬焱大叔……”若英低下了头,单膝跪地,举起双手从长老手中接过了那把剑。

他把剑拿到手中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剑拔出了一寸。一股寒光瞬间倾泻而出,整把剑似乎都镀上了这股静谧的寒光。剑刚刚拔出鞘,张质昭就注意到了剑身底部刻了一个“若”字,再往上是一个“英”字。随着若英缓缓地将剑抽出,张质昭看到了那完整的“若英之剑”四个小字。

“路上保重吧,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嘱咐你的了……”长老说道,声音间似乎也有些动容,“只有一件事情……离开之前,把我教给你的那九式,再在我面前练一遍吧……”

若英双手捧着那边剑,眼中仿佛放着光。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是,长老……”

“到后院去吧,那里场地大,”长老说完,转头就对着张质昭说道,“人类,就劳烦你在这里等一等了。”

“无妨,我可以等的。”张质昭躬身说道。长老点了点头,若英又看了他一眼,就跟着长老走到后院去了。

一时之间,这书房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轻轻地把自己背包放到了地上。

他漫步到书架旁。书架上的书籍异常丰富,似乎诸子百家的思想都汇聚在此了。那些书籍中间还有几本用的是他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写的,看上去也像是象形字。这个可能就是兽族的语言了,不知道长老能不能读懂这本书。

张质昭转了转,觉得还是不要碰那些书籍比较好,便缓缓地离开了。

突然,他的注意力被桌上的那个本子吸引住了。那个本子看上去已经写了很久了,封皮都快要有脱离的痕迹了。

出于好奇,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兽了,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一页。

一翻开,他瞬间被里面的内容给震惊到了。里面居然全部都是诗词,有些好像是摘录的,标注了原作者。而另一些,没有标注过的,张质昭怀疑那是长老写的。

他翻开的那一页,正好就有长老填的一首《苏幕遮》:

萧瑟起,流年过。落木无声,风卷又欲语。冷风绝情寒愈举,微烛飘零,明月光几许?

游子泪,何日归?相望难逢,归家路何曲?莫道一贤能制难,废镜空明,孤杖惜秋雨。

张质昭看着这首词,不禁被震撼到了,低声念了出来。他紧张地抬头望了一眼,长老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他拿着那个笔记本,缓步走到了自己的背包旁,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把那首词拍了下来。

做完这件事之后,他立马站了起来,依旧小心翼翼地,缓步走回了桌旁,把本子仔仔细细地放回了原处。在远处看了一眼,确信长老绝对不会看出来之后,他才心虚般地矮头跑出了书房,门外的方坛前踱着步,心还在砰砰地跳着。

长老此时正在后院,拄着拐杖,静静地看着若英打着他教他的剑招。若英出剑的速度还很慢,但依然挡不住剑锋的那种轻灵感,在空中挥舞时还带着隐隐的破空声,仿佛一只神龙正在剑锋之内,随着剑招低吼着。

长老默默地看着。破天荒的,他一句也没点评,仿佛是在害怕破坏了这场舞剑的艺术。一直到若英打完九招之后,他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很好,很好……看起来你已经掌握的很熟练了……”长老点着头,低声说道。

“那……长老,我什么时候能学新招呢?”若英把剑收入剑鞘,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了,临走之前,还想再学两招吗?”长老问道,“把已经学会的练到精通,你就能应对大多数的情况了,不要再想着新招式了,多了容易不精。”

“这样啊……明白了长老……”若英说着,向长老鞠了一躬。

长老点点头:“行了,我要求的就这么多了,人类应该还在等着你呢,赶紧去找他吧。”

“好的,长老……那,我走了?”若英说着,声音有些低落。

“嗯……”长老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若英看着长老,低着头,似乎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走上前去,轻轻地抱到了他的怀里。

长老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抱了回去,长叹一声道:“若英长大了啊……”

随后,他们才松开,含泪道了别,若英才跑着去找张质昭。

走在路上的时候,若英似乎心情没有那么差了。但他还在沉思,没有说话。张质昭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他。

“说起来……”若英突然转过头来说道,“这段路……对你来说是回家吧?”

“对啊,怎么了?”

若英只是笑笑,然后回答道:“对我来说正好相反,我的冒险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