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海兽通过城门来到了“人”的世界,在这里获得“人性”。
在擂台上,非为了裹腹,此刻它们是为了什么而战?
每一场的胜利,加深了它们对“人性”的认识了?从第一层开始,待它们成为第十层的胜利者时,已经为成为“人”做好了准备?
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样子,扭曲的心智,它们认同了这种方式?没有挣扎和怀疑?
可是到了十一层,它们恢复了兽性般,战败者会被吃掉,她没有因为饿肚子而出现幻觉,它们真的在吃着战败者的手脚、身体……
此前它们明明只是点到即止,战败的海兽摆着尾巴,黯然离开城堡。
十一层开始,它们的容貌出现了变化,不可逆转的,不断往上走便是一条不归路。
她能听见那些战败者的哀嚎,直到它们完全被吞食,依旧没日没夜的萦绕在四周,最终何去何从?
有某种力量,某个诅咒的关系,它们的灵魂并没有和外界一样,而是被吞噬了,被兼并了。
再往上去,如果想更上一层楼,就必须吃掉更多更强魔族,嵌合更多的强者灵魂,吞食魔族,把他们的容貌、魔力,甚至是灵魂都契合到自己体内。
到目前为止,飏都吃了些什么?
飏对小螣很温柔,还有他对这片海洋的执着,是他的本质,还是被打败的黄腹海蛇的情结,已经无法分辨。
在飏的意识里,只有一把声音。
那些被他吃掉的海兽、异族、海兽异族,都被同化了?或是消化了?
“你在看什么?”霆霓挡在她落在飏身上的视线。
在她定睛看人的时候,以为他不知道她在干嘛吗?
“就看看。”她抹嘴一笑。
在霆霓眼里,她比任何吃人的海兽都可怕。
“看什么?”
“没什么。”她笑着别过脸,然后神经兮兮的凑近霆霓,“你不是一口气打到最高层吗?吃了不少东西进肚子吧,都吃了些什么?”
吃?
霆霓蹙眉,一下反应不过来她说的是什么,直到看到一只处于下风的螃蟹的脚被硬生生掰下来。
“没吃!我是靠自己实力爬到最高层的。”
得瑟,骗人!
修长瘦削的五指慢慢爬上他的肩膀。
“乌贼,他说的是乌贼,现在还在你身体里……”
霆霓盯着肩膀上的爪指,僵硬的脸部和面具碰撞,发出不和谐的摩擦。
起作用了?
“闪烁着霓虹般的灯彩就像黑夜里的摩斯密码,细诉深海的遗密,乌贼都跟你提过了吗?”
一阵心悸过后,他扫落肩膀上的污秽,轻笑:“可惜,它什么遗言都没留下,它是被我吃掉的,在城门的时候。”
城门?
玥想起了小螣爪爬在城门上,准备一口把她吞掉的情景,当时霆霓也干了同样的事情?
虽然现在人模人样的,在他兽化之后,是否也跟蛇一样,下巴的骨头可以移动,能一口吞掉比自己身体都大的食物。
她感觉一阵恶心,不再追问,脑子却无法控制地脑补可怜的乌贼被卡在咽部,还能感觉到它软趴趴的脚还在挣扎往上爬之类的。
霆霓嘴巴里真难套东西。
不看就不看,她自然有办法把飏窥个滴水不漏。
被吃,吃了即获得被吃的力量,这种事她再清楚不过了。
话说回来,都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吐出来?
霆霓的行宫,得到了又能怎样,她又不能常驻异界。
这笔生意得再琢磨琢磨。
她望着擂台,对决很激烈,是因为输了会被当成晚餐,有关生死的。
海底两大速度之王的对决,快得肉眼抓不住它们的身影了。
玥甩甩头,闭目收息,双目刚刚出现了重影。
是旗鱼的速度过于精快,还是她累了?
不知哪个吓人的传说,产生重影是因为肉体和灵魂出现了一瞬间短暂的分离。
她需要休息了。
喧哗停止了,背后安静了,他以为可以专心故地重游,太安静反而觉得没意思了。
虽然讨人嫌,又吝啬,惜字如金的巫女,不会为纯粹八卦而攀谈,她已经在作业了?
巫女是飏唯一的希望,除此之外,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他应该配合她寻找,哪怕蛛丝马迹。
“城门的碑文……”
霆霓抬着头,目光往后移,他以为人类小孩一直在身后,然而后方只有霍闪。
“一直跟在后面的是你?”
霍闪点点头,殿下以为是……
“人呢?”
霍闪愣了愣,谁?
“人类小孩!她不是一直在你旁边吗?”
她一直在他旁边吗?那个巫女上蹿下跳的,还蹦到霆霓身上,两人勾肩搭背、窃窃私语。
“霆霓殿下很担心那个人类?”
担心?
霆霓冷眼扫向霍闪。
“我是担心你们。你知道你在她面前就像脱光了一样,连骨骼上的雕花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哪天被她算计了,到阎王那里反思才会发现。”他顿时被自己的话气得火冒三丈。
闻言,霍闪防备抱紧双臂。
“知道的话,马上去把她找回来。”
“是,是!”
“飏……”霆霓回头,同样看见空空如也的空气。
人类小孩不见了,飏也不见了。
“飏呢?”他随手执起一个鱼差。
“飏大人?他现在应该回房间休息了。”
休息?不可能休息,他肯定跟着人类小孩走了。
问了奇怪问题后,她要对飏下手?他还没有正式委托她!
“他房间在几层?”
“39。”
“找他们。”霆霓命令。
“是。”霍闪不敢怠慢,霆霓殿下惊慌的样子比平日的沉默冷言,似乎更亲切一点,但又很危险。
霆霓心急如焚,心慌了一匹的时候,玥正在飏的房间睡得正香。
他们赶到39层,拐个弯即看见气得不行的飏紧握着拳杵在门外,正准备破门。
“由着她吧。”
“她怎么知道我房间?”飏咬着牙问,他发现她偷偷溜走了,一直往上走,一直往上走,直接走进他的房间,把门“砰”的一下关了。
听这话,飏还没有被人类小孩单独约谈。
“嗅觉甚比犬。不是开玩笑,她真的是被狗娘养大的。”
“她甚至把门反锁了,这是我的地方。”
霆霓伸手握住门把,拧动,门开了。
这刚刚不是……
飏推开门,门边的影子倏地窜到阴暗处。
“谁?”
“羊。”门不是反锁了,是被顶住了。
“那个人类的使魔?”
~不要把我跟那些低级的动物相提并论。
飏定了定,他认得它,上次来吃得肚子胀鼓鼓的羊形食肉兽。
“我听懂了,它会说话?”
这时,羊退到里面的房间,在门口前趴下假寐。
人类小孩在里面睡着了。
“它为什么会说话?她怎么可以随便侵占别人的地方,这是我的房间。”
“你房间有什么吗?”他曾经偷窥某长老的房间,里面保留着海兽的习俗,千奇百态。
“没有。”飏知道霆霓在想什么,“和家里的一样。”
霆霓环视客厅一周,是一样,里面的一景一物和飏在他的行宫房间一样。
“你是怎么做到的?”霆霓拿起有雷国特色雕花的茶杯,同款的茶具,他的宫殿也有。
“每天都有漩涡带着各国的物品落到海底。”
他沏上茶,只是水而已,这里除了擂台上的炽热,没有任何高温的东西,茶几上还有些零食,都是生的。
“能吃吗?”
“我也在这里待过一阵子。”
“那个小孩吃了一口就吐了。今天什么都还没吃。”
吃生肉,对人类小孩来说,比较困难。
“我第一次也吐了。”
“我也是。”
随即,两人笑了,飏叹口气,霆霓脸色严肃了,见状,飏端正坐姿。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最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是意外。”
“意外?”
“我本打算找晷景大人,了解更多地下城诅咒的秘密。漩涡深入水底时突然破裂了。”
“漩涡怎么会突然破裂?你并不是第一次踏进光之国。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破裂?”
好多个晚上,他不断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漩涡很稳定,他在漩涡里头循规蹈矩,是因为那条突然窜出来的鱼……
“鱼?”
“在海水冲进漩涡的时候,我隐约看到了一个摆着尾巴的影子。”
霆霓站起,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在门口守着的羊应声抬起头,警惕起来。
“殿下,你要做什么?”
“把人类小孩喊起来,把那条鱼揪出来。”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太荒谬了。
“她能做到,就是做不到,也要她做到。”
飏挡着恼怒的霆霓,愧疚的同时还有点不是滋味。
霆霓很强很厉害,在他心目中,是神级的存在。如今,他的神竟然提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滑稽的建议,还要求助一个小女孩,人类小女孩,霆霓认为这样的一个人类凌驾在他之上,可以做到不可能的事情。
“殿下,这又有何意义?”
“没有意义,就是泄愤。”
见飏快制止不住霆霓了,羊跺脚站起,羊角的尖端对准侵犯的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