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进入隧道,“呼”的一下,窦金觉得全身被箍紧。
她没去上铺,只在下面靠窗的小桌上趴了一会儿,本就没多少的睡意被这下弄得一点不剩。
她抬头看了看另一边上铺,女儿的小脚丫搭在床沿上,这孩子看来睡得不错。
给母亲订回北都的票时,卧铺票早都卖光了。
窦金只好买了张硬座,她提出调换,让母亲去睡上铺,虽然也没有多舒适,毕竟可以躺一下,但是母亲执意不肯,窦金没再坚持。
虽然有些心疼,但她选择对这份心疼忽略不计,不去接着它,任它飘落到心的最深处,隐而不见。
当火车广播报出终点站的时候,窦金刚昏昏沉沉在小桌上睡着,这个姿势让她全身皱成一团,她一边伸展着上肢,一边看着窗外。
车已进站。
外面很黑,但天空中隐隐透出一丝光亮,不再是漆黑一团,而是拥有从黑到蓝的多个层次。
离家乡越来越远,她浮着的心才慢慢下沉,直到走出车厢的那一刻,她深吸一口气,心才真的踏实了。
车站的检票口人头攒动,人们的体味和嘴中呼出的浊气混杂在一起,在这个清晨,久久不能散去。
去静海的时候,她只拿了不大的旅行包,里面塞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服,现在回北都,却多了个硕大的旅行箱,因为母亲常秋云跟她们一道来北都了。
在火车上,晴天一直吵着,想跟常秋云待在一起,她对这个能绣出可爱狐狸的“姥姥”表现出极大的好奇和亲近。
“杀人犯”这几个字没吓到这孩子。
窦金想起舅妈张育新无意中的话,“血缘关系是啥也比不了的!”
这句话让窦金暗暗下决心,不能让女儿跟母亲靠得太近,母亲的命运不能在女儿身上延续下去。
三人挤了半天,终于出了站。
窦金四下张望找出租车,远处一个身影向她们挥手,窦金以为是揽活儿的黑车司机,等身影近了,她才发现,原来是赵启刚。
她心里想,不会这么巧吧,居然在这里遇到他。
睡眼朦胧的晴天一下子来了精神,跳起来向越来越近的赵启刚挥手,然后又抓住窦金的袖子,“妈妈,你看,爸爸来接我们了!”
脸上全是骄傲。
窦金只觉得这个清晨给自己的未来,开了个不好的头儿。
赵启刚穿过人群快步走过来,晴天一跃而起,跳到他身上,“老爸,你来接我们啦!”
赵启刚抱起晴天,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父女间的互动让窦金有些嫉妒,女儿跟她这个母亲未曾这般亲昵,更多的反而是嫌弃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窦金感觉自己的嗓子黏在一起。
“接你们呀!”赵启刚把晴天放下,抢过窦金手中的提包。
这时,他才看到一直站在窦金和晴天身后的常秋云。
常秋云正推着那个硕大的尼龙旅行箱。
箱子是弟弟家的,不必花钱另买。
箱子并不重,里面的东西也不多,除了常秋云的简单衣物和随身用品,还有一包成人纸尿裤。
这是窦金临行前买的。
为了避免火车上的尴尬,她在厚厚的毛裤和保暖内衣里面,穿了一个纸尿裤。
她没穿过这东西,甚至没见过。
女儿窦金小时候,在静海这座小城,还很少人用这个,大家都是把纯棉的衣服裁好折叠几层,当做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