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你呆子别添乱,你别大嘴巴到处乱说就行。”张会知道云豆憨厚老实,又讲义气,他虽心里感激,但他已经习惯了用这种嫌弃的语气和云豆说话。
云豆知道张会向来嘴上刻薄,也懒得多理会张会,气恼地收拾完食盒招呼也不打一个就离开了石洞。
张会的脑袋里这会儿完全容不下其他事情,一直都想着苟心被浣尘抓走的事情。
他在心里默念着:“我师父要是被抓回了北阿门那和要了他的命有什么两样,不自由他情愿死,抓回到北阿门后,他肯定要受北莽人唾弃和侮辱,这对他来说会是何等样的折磨?”
张会又想到浣尘这人老练毒辣,苟心到了他的手里肯定是各种折磨受尽,想着想着,他都觉得自己喘息都变得困难起来,这石洞也变得格外逼仄,让他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恨不能马上追上浣尘拼了命也要将苟心救出来。
一想到苟心受苦,他又想到苟心在临水镇时对他的恩情,他的养父张和虽然对他有养育之恩,但是张和为人木讷老实,和张会一天也说不到几句话,反倒是苟心给他的教导更多,要是没有苟心,他可能也和张和一样做一名裁缝,看不到这个世界的阔大和精彩。
对于他来说苟心是师父,也像父亲和知己,如今他实在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张会在这个时候全然不顾当初进石洞时立下的不经允许不得离开石洞的规定,径直跑到徐圭的书房来找徐圭。
徐圭正坐在书房外面的院子里歇午觉,他听到有人来了,慢悠悠地睁开眼睛仰起身子看着张会。
张会还没开口,徐圭便叹了口气道:“行了,我知道你来所为何事,苟心被捕都是天下皆知的事了,你这个做徒弟的急成这样也情有可原。”
“徐先生,我得去救我师父。”张会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到底是年轻,脑子里就只有一根筋,你知道我不会准你去的,当初你想去北莽打听你父亲的消息我不准你去,现在更不会准你去,你去了只会是白白送死。”徐圭淡然地说着,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徐先生,就算机会渺茫我也仍想一试。”张会再次上前恳求,可是他从徐圭的脸上看到的都是漠然,好像徐圭就只是当他在儿戏,根本不相信他能够救得了苟心。
正在两人都不退让之时,恰好向衍也走到了这里。向衍看到张会站在徐圭面前像是在恳求着什么的样子,也猜到了张会来此的目的。
向衍冷笑了一声,道:“年轻人果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徐圭想着向衍向来爱和自己抬杠,这次竟然站在他这边帮着说张会,也摇摇头小声对向衍道:“是啊,与师兄所见略同。”
“那怎么办呢?”向衍看看张会,又看看徐圭,接着说道,“就让他去呗,让他出去摔几个跟头他不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师兄……你?”徐圭坐直了身子,扶着椅子扶手,正色看向向衍,“师兄此话何意?难道让他这么白白去送死?”
向衍道:“从前我们不让他上北莽找陆延,实在是因为希望渺茫,不可轻易犯险,如今,苟心的确就是浣尘手里,这小子与苟心师徒情深,他不能坐视不管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们何不全了他对他师父的情义。再说了,他好歹也是鹿山弟子,浣尘即使在毒辣,他好歹也是北阿门一代宗师,总不能轻易对一个晚辈下杀手,在鹿山面前丢了面子。”
徐圭听到向衍又要与他抬杠,脸上有些不悦神色:“师兄,要是张会犯了什么事,难道能不牵累鹿山?”
张会低下头去,虽然觉得徐圭说这话有些不近人情,但是又觉得他只是从大局考虑,这么说也情有可原。
“那简单,要是他给鹿山惹了麻烦,我就将他逐出鹿山。”向衍胳膊抱在胸前,信心十足地说着,又看向张会,问道,“怎么样?你还是要去?”
“要去!”张会的语气十分坚定,在徐圭和向衍跟前跪了下去,“恳请两位先生准许我去救我师父,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无怨言。”
徐圭眼睛看向别处,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于向衍的不按常理做事和张会的执拗感到很是无可奈何。
而向衍却是看着张会笑笑,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期待着接下来张会能够给他上演一出好戏。张会看徐圭和向衍都不说话了,便当他俩人是默许了,喜道:“多谢二位先生成全!”
“慢!”
张会刚笑着站起来,结果向衍又发话了。
向衍接着说道:“我早就和你约定过了,等你敢和我比剑了你才能够离开石洞,这话可不能不算数。”
张会摸到了腰间的佩剑,又看了看向衍,想着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不敢的,便道:“那就在此请向先生赐教如何?”
“好,果然痛快。”向衍说着,随后嗖的一声响,落霞剑的剑光划过旁边的青藤,格外耀眼。
张会拔剑,开始了这场实力悬殊相当大的比剑。
向衍的剑仍旧快得让他无力招架,但他此时心里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恐惧,除了眼前的落霞剑,他无暇顾念其他。
“好小子,有长进了。”向衍感觉几日不见张会,他在气势上就有了明显的变化,不再像那日那么多犹豫和畏缩不前。
突然间,张会看到落霞剑朝他逼近,剑光在他眼前很近的地方晃动着,看得他有些眼花,一时没法看清究竟。他施展起“云豆慢步”迅速躲向一边,当他的身体抽开后,眼睛才将向衍的攻势看明白,他再次冲向向衍去破他的剑招。
此时,他眼睛看到的和心里感觉的融合为一体,他不再囿于眼前,也不会困于心中所感,手上的剑开始耍出了些随心所欲的感觉。
当他突破向衍的围困时,他心里才有了那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感。
与高手过招真是一剑刺激又能激发人灵感的事情!
“哈哈哈!”
空中传来一阵大笑,向衍的落霞剑像一个乖巧懂事的随从一般从向衍的手里脱出,归放到一边,向衍在徐圭旁边坐下,仰着头满意地笑着。
张会走到向衍身前躬身道:“还请向先生指点。”他看到向衍满意地笑着,心想这次向衍应该会夸夸他,不会再说他风凉话了。
哪知张会还没反应过来,向衍便隔空一掌打在他肩上。张会捂着自己肩膀,虽然痛得咬牙但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向衍脸上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朝张会冷笑一声道:“看什么看,我就打你了,打你是让你记着,以后还要这么练,要是稍有松懈,还会像上次那样打你。”
“这……没练好也要被打,练好了还是要被打……”张会觑了向衍一眼,小声嘀咕道。
“不许顶嘴!”
张会听到啪地一声响,向衍又是隔空一巴掌打在了他嘴边,随后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疼,他那一半的脸痛得直抽搐,只能够瘪瘪嘴再不说话。
徐圭在一边看着,对于张会刚刚的表现并无欣喜之色,他一直都冷着脸,等到向衍和张会都没说话了,他才清清嗓子,缓缓道:“师兄,鹿山剑宗修行讲究循序渐进,我看张会剑术的确精进不少,但我就怕他这个练法是不是过于急于求成了?”
“急于求成?不会不会,我让他练的错不了。”向衍不将徐圭的话放到心上。
徐圭见向衍如此态度,更加想说服向衍了:“张会进入鹿山不过就几个月,师兄让他抄书实际上是给他看了许多前辈先贤的练剑心得,这只怕有拔苗助长之嫌啊。”
徐圭说着,看向张会的眼光有些躲闪和不自然,向衍猜到徐圭可能是顾忌到张会在场不好说话,便让张会先回石洞中去。
张会走后,徐圭继续说道:“张会虽天资聪颖,但是与他父亲比起来还是逊色许多啊!”
“他就是他,你干嘛非得将他和他父亲相比呢,只要他将同期的弟子比下去了就行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张会在性情上不够谦和温厚,到底还是有待磨砺,师兄如此拔高他,只怕是会助长了他的傲气。”徐圭说到激动了,从午睡的摇椅中起来,声音也提高了许多。
向衍侧过头去狠狠看了徐圭一眼:“行啦,你那一套能不能有点变通,我不懂师叔为何要将我称作“天下第一古板”,而不是你!你培养了一个袁知行就行了,难道人人都要向袁知行那样才能够说算得上人才?”
徐圭不喜欢与人争吵,见向衍语气有些不对了,便将袖子一甩,语气有些气恼道:“师兄说不了几句就要与人抬杠,哎,此事不再争论,随师兄的意思去就是。”
向衍看着徐圭离开,朝着他的方向啐了一口:“呸,你自己死脑筋非要怪别人和你抬杠。”
张会在从徐圭书房回到石洞中的这一路上,不停回想徐圭刚刚说的那些话,他也从刚刚徐圭的语气听出徐圭对于他的进步好像并没有看在眼里,而且也不赞同他这种修习方式,说到底就是在徐圭眼里,他只不过是个平庸之辈,所以徐圭才会反对向衍教了过多的东西给他,将他的这种进步看作是不合理的。
他回到洞中,将这些日子抄的书全整理了一遍打算交到鹿呦堂去,在去之前他又好好梳理了一遍这些日子从抄书中收获的心得,经过这一遍梳理,他脑子里又明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