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也怜卿，灯也怜卿

《折梅的少女》

铃木春信，1769年，大英博物馆藏。

何以折梅？

如果说，落樱象征少女的思春，那么，老梅则表示男人的风情。

在画面中，墙壁朝着斜面的水平方向延伸，中间有两位少女。其中一人站在另一人的肩上，呈垂直的构图。少女的和服花纹是冬天的景色：飞雪润珠。这两位少女为什么要齐心协力，在冷冬的屋外，越墙折梅呢？原来，少女正处在开花的思春期。她们折梅（象征男人），正是向男人们发出性已经成熟的信号。这幅画，强烈的暗示在于探春。遗憾的是，好多浮世绘的研究者，都没有读出这幅画的隐喻以及象征意味，仅把它作为一般的嬉闹的少女美人画来欣赏。

日本人也喜欢梅。同中国人一样，有松竹梅的“岁寒三友”之说。但与中国人的折梅寄情不同（如唐代诗人温庭筠的“汉使昔年离别，攀弱柳，折寒梅，上高台”的诗句），日本人是折梅探春。探什么春？探心绪凄迷的春，探红泪偷垂的春。所以有俳人服部岚雪的“寒梅开一朵，一朵寒梅暖”的痴情，有歌人池西言水的“猫逃梅枝摇，春夜月朦胧”的暧昧。你去看明代陈洪绶的人物画《折梅仕女图》，满满的还是“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或“折得梅花独自看”的纯花情意象。而春信《折梅的少女》的意象则完全不同。你去看图中的一个小细节，攀高越墙折枝的少女，一双线条净利的木屐，也不顾左右东西地侧面翻转。小小的，娇娇的，楚楚的。表明月升起，夜将阑。少女之心是多么的急切。她恨不能折了南枝折北枝，折尽梅花月又西。

春信还有一幅叫作《老男人与姑娘》的浮世绘。画面是老男人冷不防从后面紧抱姑娘，恣意图谋不轨。老男人身后的屏风画是一幅艳美的老梅开花图。在日本人看来，从落樱到老梅，是男人的“梅开二度”，而女人则似乎没有“二阶段”说。她们永不衰竭的女性魅力，没有与之相应的植物。可见，江户时代的性情艳事，在春信的笔下，都被化作了与梅花互动的一部分。

月也怜卿，灯也怜卿。

折梅的少女，恼人只把梅花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