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雅的房间内古色古香,碧溪跪坐在木桶前,一袭红色的石榴裙在木质的地板上铺散开,白嫩纤长的两手伸入了桶里在一双脚上轻轻搓洗着。
不时扬起的水声,总是会打破一旁女子所弹琴音的律调。
安厌坐在床榻上,全身心都沉浸在自己的气海之内,从早上到现在,他的气海已然扩成了一个小水潭,上面云雾氤氲。
但既然被称之为“海”,安厌觉得自己尚有很远的路要走。
房间里的声音却在这时突然停了下去,五感变得敏锐的安厌不由睁开双眼,见原本在房间里伺候的三个女子就这么起身离去了,而门口处则是多了个三十多岁的陌生女人。
“足下还真是胆大妄为。”那人倚在门槛上,慢悠悠地开口,身上所穿的朴素衣物和这紫坊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么旁若无人地修行,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安厌心下一惊,再看向那女人的目光也变了。
这也是个修士!
但这女人除了那张脸生得美艳之外,身上也看不出任何特别的地方,自己都察觉不到她是修士,她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安厌稍作沉吟,开口道:“阁下是?”
“你在我的地盘,这么明目张胆地行违禁之事,你说我是不是该把你交给玄甲卫呢?”女人神色平淡地看他,所说的话却让人心神一凛。
这人便是紫坊的幕后老板?
这样一身不起眼的打扮,这紫坊里的普通侍女所穿的衣物都比她要好。
安厌从床榻上下来,朝对方拱手道:“在下无意打扰,失礼之处望请阁下见谅。”
女人目光上下审视着安厌,忽关了房门一个闪身凭空出现在了安厌的近前,目露出惊疑之色。
传说竟然是真的,世上真有这样的体质……
她眸光闪烁不定,有一会儿才开口:“你不是雒阳人。”
安厌不动声色道:“何以见得?”
女人说道:“雒阳的修士,可没你这么不要命的。”
安厌闻言心中暗道:雒阳城里,还有不少别的修士吗?
他只接触过玄仪真人一人,在修行这方面可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
“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凝眉道。
女人淡笑一声:“你很快就知道了。”
同一时刻,紫坊正门迎来了一队身披玄甲、腰胯黑剑的甲士,门仆被吓了一跳,却不敢阻拦,连忙小跑着向里面禀报起来。
这些杀气腾腾的甲士使得整个紫坊都惊动了,不少人纷纷在楼上往下望,紫坊的负责人原本和余焕章相熟的那位美妇迎了上来。
“各位军爷,突然登门所谓何事啊?我们可是合法生意,该交的税一样也没少啊!”
领首的军士停下脚步,左右吩咐了几句,这些甲士瞬间四散而去,逐个排查起了这里的房间。
而领首的军士才拿出一枚令牌在美妇面前亮了眼:“搜查妖人,妨碍者定斩不饶!”
美妇顿时一副惊慌的表情:“我们这儿有妖人?军爷可不是在说笑?我这儿紫坊里都是些弱女子,哪来的妖人啊!”
这军士却不再理她,手里拿出一枚精巧奇异的小型罗盘,上面的指针此刻正在飞速旋转。
阁楼上的安厌也听见了楼下的动静,以及一声声愈来愈近的破门声。
终于,他所在房间的门也被用力推开,一位头戴恶鬼铁面的甲士出现在了门口,这人的装束和安厌在城外所见的那些玄甲卫一模一样。
他手持一小巧罗盘,开门后垂首看向罗盘却发出一声奇怪地轻咦。
指针的动静停了。
这玄甲卫士看了看房间内的安厌以及那位粗衣女人,又左右环顾了下别的房间,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了。
楼下,这些甲士又聚在了一起。
“王统领,突然没反应了。”
而领首那人所戴铁面之下,神色同样惊诧。
“啊呀!我想起来了!”一旁的美妇突然大叫一声。
“怎么了?”王统领皱眉道。
“前些日子,我们紫坊从天工院那儿买了一台淘汰下来的制冷仪,只是我们这儿的人都不怎么会用,是不是操作失误,才惊动了各位军爷。”美妇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带我们去看看。”王统领漠然道。
美妇人将众人领进了后院,刚走进来王统领便发现自己手中的罗盘指针又颤动了起来,他根据罗盘所指的位置,推开了一间房间的门,见到里面一台占据了大半面积的大型机器,上面遍布齿轮和链条,顶上还连接着许多根粗大管道。
王统领吩咐道:“把机器关了。”
美妇人忙道:“是!”
随后连忙吩咐一旁的下人去操作机器。
看着手中的罗盘指针动静又停了,王统领问道:“用的三等火磷吗?”
美妇人道:“军爷这话说得,二等火磷我们哪用得上。”
王统领这才将罗盘收起,对着美妇人一拱手:“打扰了。”
美妇人手持纨扇,笑盈盈说道:“是我们惊扰各位军爷了,以后定当注意!外面天热,军爷要不嫌弃,喝几杯茶再走?”
王统领瞥了眼周围一个个容貌俏丽的侍女,虽极为心动,但还是理智地拒绝了:“公务在身,告辞!”
美妇人则又开口:“快去给各位军爷准备些点心带走。”
阁楼上。
安厌摩挲着手里的一块绿色的玉佩,这是眼前这女人递给他的,摸到玉的一瞬,安厌便感到自己和天地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五感也不再敏锐。
听着楼下的动静,他眼底露出一抹惊悸,这要是被抓走,可能余惊棠都救不了他!
“多谢!”安厌郑重地向眼前这位女人拱手道。
粗衣女人却道:“我可救你一命,你只是一句多谢吗?”
安厌沉吟片刻,问:“阁下想要什么?”
女人双眼闪过一道精芒,忽地露出了明媚的笑容,不施粉黛的脸此刻却美的惊心动魄。
“不如,你陪我睡一晚如何?”
安厌心头一跳,强作镇定道:“阁下不要开玩笑。”
女人欺身上前,又凑近了安厌几分:“我可没有开玩笑。”
安厌已经能闻到她身上的一抹奇香,沁人心脾,他不明白明明这么美的一个女人会是这样的打扮。
“我长得应该也不赖吧?”女人故意挺了挺胸脯,她胸襟饱满,将上身的衣衫撑得紧紧的,这样的动作让安厌多瞄了一眼。
女人注意到安厌的小动作,脸上笑容愈盛,轻轻抬起手来,食指抵在安厌的胸口,一点点地往下划去。
她的手指又白又细,煞是好看,这更能让人笃定,她这身朴素的衣服是在掩藏身份。
“怎么样,你不吃亏的。”
安厌却一把攥住她作怪的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就在女人以为安厌同意就范的时候,却听他开口:“你不怕死吗?”
女人脸上笑容一僵,愣神片刻后忽地轻笑了起来,她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被安厌抓住的手,安厌都来不及紧握,只得回忆起了刚才滑嫩的触感。
“我还以为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女人笑吟吟地说道,后撤了一步。
安厌心中暗忖:这女人似乎和玄仪真人一样,清楚自己的体质,自己这身体究竟有什么特殊的……
“我叫聂南烟。”
“在下安厌。”
聂南烟脸上露出异色:“你就是安厌?”
安厌奇怪道:“你认识我?”
“第一次见。”聂南烟美目流转,看着安厌若有所思。
“看来,她什么都没教你。”
安厌皱眉道:“她是谁?”
聂南烟轻叹一声,继而又笑盈盈道:“看来,我们两个是没有缘分了,可惜,可惜。”
安厌:“……”
这女人口中的她,难不成是指玄仪真人?
这个聂南烟是修士的话,和玄仪真人认识似乎是一件并不奇怪的事。
雒阳城说大也大,但对于修士这个群体而言,可能也非常的小。
“下次可不要这么冒失了,真要被那些人抓去了,谁也救不了你。”
聂南烟说罢,直接转身离开了房间,安厌还欲向她问些事情,却见她走出两步身形便凭空消失不见。
真是修士!
安厌凝眉看着手中的玉佩,心里有着诸多的疑惑。
他刚才并未修炼,为何能惊动这聂南烟和玄甲卫?
思量许久,安厌觉得自己未来在雒阳的日子可能是如履薄冰。
不多时,余焕章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门口。
“厌弟。”
安厌收拾好心绪,笑道:“焕章兄那边结束了?”
余焕章撇嘴道:“被打扰了兴致,也不知道那群家伙想干什么。”
他应当是指玄甲卫。
随后又问道:“厌弟房间里的人呢?”
安厌便说:“我并没那些心思,只让她们弹了会儿曲子,刚才玄甲卫搜查的时候,就让她们一同下去了。”
余焕章闻言却是愣了愣,看着安厌许久才道:“厌弟……真君子!”
安厌摇头:“哪是什么君子,刚才我也是心痒难耐,不过最近身体还在调理,不宜行此事。”
余焕章又噗嗤一声大笑起来。
“是我考虑不周了,让厌弟白白忍耐许久。”
临近中午的时候,安厌见到余焕祯神清气爽地从一间走了出来。
余焕章让人备上了酒菜,并有此前那些女子们侍候着,吃饭喝酒时听着她们弹琴唱曲,十分惬意。
考虑到安厌身体原因,余焕章便没让他喝酒,而是颇有兴致地同这儿的女子吟诗作对起来。
“焕章兄对这紫坊的老板有什么了解吗?”安厌询问道。
余焕章摇头:“只是听说过她是女人,别的就一概不知了,不过究竟是不是女人也不清楚。”
平日里负责这儿的是他们先前遇见的那位美妇,名叫商茹。
安厌又看这儿房间里的这些女人,估摸着问她们也不会有结果,不然这聂南烟的事也不会外界一概不知了。
下午,余焕章和余焕祯方才尽兴,三人坐上马车一同返回。
告别时,余焕章还笑着对安厌说:“厌弟若再想去,随时去找我。”
余焕祯也在一旁道:“还有我!”
安厌回了住处,心里有着诸多不解。
若修炼会被外人察觉的话,那他今早修炼时,怎么没被人发现。
是因为这儿是相府,还是说今天在紫坊只是恰巧遇上玄甲卫在附近。
安厌看着手中的绿色玉佩思索许久,在自己房间里仔细找寻了起来,终于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繁复玄奥的图案。
伸手摸上去,感到了和绿色玉佩一样的感觉。
似乎是这个图案,遮掩了他修炼的气息。
入夜。
玄仪真人又来了,她见到安厌的第一句便是:“你开气海了?”
她清冽的声音中满是惊讶,似乎在她看来,安厌做不到这一点。
“昨日记下的练气法,今早醒来突然明悟了。”安厌说道。
玄仪真人的眸光有些不再平静,看着安厌久久无言。
安厌拿出了那枚绿色玉佩。
“你从哪儿得来的?”玄仪真人似乎认得,问道。
“一个叫聂南烟的女人给我的,她帮我躲开了玄甲卫的搜查。”
玄仪真人蹙眉道:“你在外面修炼了?”
安厌摇头:“没有。”
玄仪真人凝视安厌许久,忽一抬手,那枚绿色玉佩瞬间自行飞至了她的手中。
安厌见她似乎是在思索,便等待她的开口。
“你……比我想的更加特殊。”玄仪真人道。
一日开辟出气海……身体无时无刻不在自行吸收灵气……
这便是极阳之体吗?
要不多久,这孩子就能超越我!
“你去了紫坊?”玄仪真人又道。
安厌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我没碰那里的女人。”
说罢,他又忍不住询问:“那聂南烟是什么人?雒阳城内修士很多吗?”
玄仪真人淡然开口:“她是紫坊的幕后主人,还是‘野火机工厂’的二当家。”
“野火机工厂?”安厌惊诧不已,机工二字的含义他很清楚。
他知道长安玄机厂,雒阳玄机厂,但这野火机工厂又是什么?
“一个见不得光地下组织,玄唐的修士大都受过他们的恩惠。”
玄仪真人让绿色玉佩重新飞至了安厌面前。
“这个玉佩就是他们制造的,要是没有它,雒阳的修士可能就要死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