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后,观澜湖上方基本上恢复了平静。
不出所料,七煞授首了,被朝廷武者无情地击杀,尸体掉进观澜湖喂了鱼。
七煞的同党,也都被巽鸟吞吃了。那些巽鸟被扩廓收回,观澜湖上已然没有任何一只鸟。
一干江湖豪杰纷纷散去,以眄香侬为首的朝廷的人却仍自留在这里。
扩廓来到眄香侬对面,二人四目对视,均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一时之间却都不知如何开口。
须臾,扩廓对眄香侬说道:“亲皇,你先回皇城吧,我在这里还有些许未了之事,过后去皇城找你。”
“也好!”眄香侬颔首回应道,“你拯救了眄氏皇朝,我代表眄家所有人表示衷心感谢!”
说罢,向扩廓深施一礼,而后带着一干人离去。
待得眄香侬等人走远,扩廓降落至观澜湖西侧的一个山谷里。
俞华跟芳华宗长老正在这里等着他。
“大人,我们俞家就剩下这么点力量了。”俞华面色凝重地说道,“若非大人事先的操作,俞家恐怕一个人都剩不下。您为俞家保留了这些根脉,我在这里表示感谢!”
说罢,向扩廓深施一礼。
这一礼跟眄香侬那一礼状态相若,其中的寓意实则完全不同。
“你放心,我会向亲皇进言,让她尽力保护你们俞家所残留的根脉。”扩廓说道,“其实,你们俞家的根脉不止这些,还有两个人。”
一边说,一边将可欣姐妹从小乾坤里放出来。
他跟可欣姐妹在浣纱溪畔相识,又跟随可欣姐妹来到皇城,尽管没什么深交,他认为这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从粗浅的交往来看,他认为可欣姐妹本质上并不坏,之所以参与七煞所领导的叛乱,乃是受了母亲俞芳的影响。所以,当释放出巽鸟啄食七煞的同党的时候,他悄悄地将可欣姐妹收进了小乾坤。
俞华看到可欣姐妹,立即激动地扑上去,眼里噙着泪花,哽咽着说道:“可欣,可儿,你们竟然活着!”
可欣姐妹伏在俞华怀里呜呜地哭泣一阵,而后擦干眼泪,直视扩廓。
“你为什么救我们?”可欣直眉瞪眼地问道。
“因为我不想让你们死!”扩廓淡然回应道,“你们认为自己该死么?如果该死,那就自杀,我不拦着。”
俞华斥道:“可欣,你怎么这么不知道好歹?大人好心救了你,你却反过来质问他为什么救你,你难道不想让他救你?”
可欣怼道:“他就是个杀人魔王,杀了那么多人,连我娘都杀了,却假惺惺地救我们姊妹,这副伪善面孔非常令人讨厌!”
俞华生恐扩廓动怒,急忙扇可欣一个响巴掌,怒道:“你娘跟随七煞造反,难道不该死?那些人跟着七煞造反,难道不该死?四大家族之中为什么只有俞家遭了殃,还不都是因为你娘?她要是跟其他三大家主一样本分,她自己就不会死,俞家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要我说,你娘就是死有余辜!我要是也糊里糊涂地跟着你娘造反,俞家的人就会死光,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么?”
训斥完可欣,俞华又接着训斥可儿:“还有你,寻日就知道听你娘的,跟着她胡作,作出这么大的祸仍不思悔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熟?”
可儿一向没什么主见,只知道跟着可欣嬉闹,此刻被俞华无情训斥,脸上有些挂不住,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眼泪一边说道:“九姨娘,您别再说了好不好?我娘寻日跟七煞穿一条裤子,走得比亲姐妹都近,我姐姐也跟她们十分亲近,我难道撇开她们自己玩?谁知道她们会跟着人家造反?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肯定去投奔你了!”
俞华听可儿这么说,不再搭理她,扭头看着可欣,冷脸训斥道:“在我眼里,你一向成熟稳重,没想到关键时刻你一点都不动脑子,连造反这等事也积极参与!古往今来,有几个造反成功的?造反不成,这是杀头的罪,你现在没死,那是你的幸运。扩廓大人把你藏起来,朝廷还不知道你们活着,如果知道,肯定把你们抓回去千刀万剐!”
这个时候,可欣冲动劲已过,头脑稍稍清醒了些,面对俞华的训斥一言不发,只是掩面抽泣。
待得她们都冷静下来,扩廓叹口气对俞华说道:“你们俞家,现在已经从四大家族的高位上跌落下来,变得跟普通家族一样,甚至不如普通家族,所以,今后的路必定很难走,你有什么打算?”
“大人,这件事我曾经反复思量过,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俞华面无表情地回应道,“我也曾经多次劝过我姐姐,然而都没什么效果。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琢磨假如我能侥幸生存下来,今后的路到底怎么走。一言以蔽之,那就是彻底抛弃以往的浮华、虚荣,放低身段,从头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行。只要自己不放弃,那就有无限希望。”
“你就没想过朝廷会赶尽杀绝?”扩廓正色问道。
俞华果断地摇摇头,说道:“如果朝廷恁般卑鄙,我就不会规劝我姐姐了,即便有您所施加的禁锢,我也会坚定地跟着我姐姐造反。然而据我这些年来的观察,朝廷其实很是宽厚。七煞先前做出了那么多僭越举动,朝廷都一一隐忍了,怎么可能对一个业已衰败的家族痛下杀手呢?”
“通过你这番话,我越发认定你是个明白人了,并且相信俞家在你的带领下一定能够重塑辉煌。”扩廓用赞赏的目光盯着俞华,说道,“我来自上界,并且经历过大起大落,对世事的理解比你深刻得多,深知无论在哪里都须脚踏实地、不务虚浮,惟其如此方能不断进步。”
“大人,您提到上界,我倒萌生了一个想法,不知道您同不同意。”俞华眼睛一亮,说道。
“说来听听!”扩廓回应道。
“可欣姐妹生长到现在,由于见识不广、视野不宽,几乎酿成大错,差点连自己的性命都搭进去,我为此非常痛心。”俞华说道,“大人如果不弃,不妨将她们带走,好让她们跟着您经一番风雨、见一番世面。唯有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她们才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这个——”扩廓闻言踌躇。
俞华这个提议,不能说不合理,可是他却无法轻易接受。盖因可欣姐妹生长在一向只有女人的浣纱界,习惯了只有女人的世界,一旦脱离这个世界而走向男女混杂的世界,她们未必适应得了。
所以,对扩廓来说,这其实是个难题。
何况,可欣姐妹现在尚对他心存怨怼,未必愿意跟他走。
俞华见他沉吟不语,以为他不同意,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