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蝉跟着笑了一阵,对王圆箓说道:“嗨嗨,你这个鬼东西,弄这些玄虚干什么?你这当舅舅的,理当给外甥提亲,至于我同不同意,那得看你有没有诚意!”
“放心,丰甗是亲皇,财大气粗,不会薄了你!”王圆箓说道,“我现在权且借花献佛,让厝儿摆酒款待,咱们几个畅饮一番,如何?”
王厝闻言,急忙吩咐宫人摆酒设宴。
鬼麋不愿意闻那浓烈的酒味,于是出离王厝的神魂,来到赫连昍府上。
一进府邸,便愣在了那里。
但见赫连昍家里来了不少官员和宫廷侍卫,一个个神情肃穆、如临大敌。赫连昍夫妇以及那些下人则齐齐聚拢在堂屋里,一个个面色发灰、战战兢兢。那个以色相勾引赫连轩星的侍女红蕊,蜷缩在一个角落里,俯首看地,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一个官员似乎刚刚宣读完了什么谕旨,抖搂着手里的锦帛,面无表情地说道:“赫连昍,圣上的旨意,你都听清楚了?”
俯首站在官员对面的赫连昍微微颔首,小声回应道:“清楚了,大人!”
一个曾经无比嚣张的皇家子弟,竟然恭顺地口称朝廷官员为大人,其角色转换之巨大,弄得鬼麋很是懵圈。
世事无常真无常,赫连昍父子是榜样。
却听那官员继续说道:“赫连昍,你既然听清楚了,那就抓紧收拾一些随身物品,与你妻子毕蓬跟我们走,去往你们该去的地方。至于曾经跟你作孽的这些下人,你无须担心,她们被官卖以后的处境或许比你还好。”
鬼麋听了这话,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赫连昍夫妇大概率是被发配至什么偏远的地方,并在那里度过余生。而像红蕊这样的下人,则会被官卖,如果买家对她们好,那她们就会过些安生日子,如果买家对她们不好,那她们就会过憋屈日子。
一句话,各奔前程,听天由命。
这样的结果,她们事先应该没有想到。
宫斗之残酷,远超人们的想象,不止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那么简单。但凡参与宫斗的人,通常都认为自己必胜,是以一般不会设想自己落败之后的结果。而当这样的结果出现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后悔的余地,只能伸着脖子任人杀戮。
身居高位者表面上风光无限,实则随时都会面对诸般风险,最大的风险便是被对手推翻、踏在脚下,是以他们通常都会居安思危,不给任何潜在的对手以施逞的机会。
饶是如此,古往今来,依然有众多不安分者犹如飞蛾扑火般扑向那权力的宝座,承受那常人难以承受的烧灼。
毫无疑问,赫连黑簋父子就是这样的飞蛾,先前扑腾得极其欢实,眼下被烧灼得极其痛苦。
然而,这又怨得了谁呢?
世间的任何恶果,从来都是作恶者咎由自取,自古及今概莫能外。天道法则如此,谁都逃不脱。
想到这里,鬼麋不胜唏嘘。
知晓了赫连昍一家人的结局,鬼麋很想知道大皇后以及两个皇子的结局,却因无法进入他们的府邸,只好作罢。
他想象得到,大皇后的结局注定好不了,或是被废黜,或是被杀,或是被囚禁。而一个向来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人,一旦沦落到比普通人还不如的凄惨境地,即便不被杀,也不会苟延残喘地活着,大概率会自杀以求解脱。
至于赫连轩星和赫连明月两个皇子,下场或许稍好一些。他们毕竟是皇子,是亲皇赫连丰甗的亲骨肉,赫连丰甗对他们的恨无论多么深切,都不太可能处他们以极刑,大概率会将他们圈禁一段时间,留下他们的性命,以观后效。
然而,这却会造成赫连丰甗的痛苦。他不忍弑子,却不能不对两个皇子的所作所为痛心疾首,每每思及两个皇子便可能忍不住心痛。
而从因果轮回的角度说,这其实也是他的劫数。齐家不严,教子无方,由此产生的恶果,他如果不承受,那又让谁去承受呢?
唏嘘、叹息一阵,鬼麋回到王厝的府邸。
他不知道的是,此次出离王厝的神魂,使他躲过了一劫。
盖因他刚刚出去,王厝便对王圆箓说道:“大舅,我最近遇到了一些烦恼,您能否帮我解决解决?”
“哦?”王圆箓笑道,“你现在连媳妇都有了,还会有什么烦恼?”
“大舅,您还是别打趣了吧,我是认真的!”王厝皱着眉头说道,“这些日子,我的神魂里头住着一个鬼祟。那个鬼祟奇怪得很,偷偷摸摸地住在我的神魂里,却偏偏不怎么安分,有时候还跟我说话,弄得我很是烦躁。”
接下来,他把鬼麋的一应表现转告王圆箓。
王圆箓闻言,稍稍思忖一阵,说道:“据我判断,那可能是一个寄生于你的神魂之中进行辅修的神魂,对你没什么危害,因为它既不想害你,也没有害你的能力。”
“大舅,您说得轻描淡写,我却随时提心吊胆。要我说,您要是有那个本事,还是帮我除了它为好。”王厝面带不悦地说道。
王圆箓听了这话,先是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厝儿,除了那个辅修的神魂,就相当于打断了一个武者的修炼进程,我有些不忍心。可既然你执意要求,那我就帮你除了它。”
说罢,施展出高妙神通,在王厝的神魂之中搜索起来。搜索完毕,却一无所获。
“厝儿,我没在你的神魂之中搜索到那个辅修的神魂。”王圆箓收起神通,说道,“看来那个辅修神魂已经离开了,你放心吧。”
王厝眨巴眨巴眼睛,尽管不相信辅修神魂轻易离开,却也不能不信王圆箓所说的话,只好说道:“大舅,只要它不害我,我就放心。”
鬼麋回来的时候,王圆箓等人已经走了,府邸里只有王厝、方泰和一干宫人。
但听王厝说道:“泰叔,父皇经受了那么大的打击,我要不要去看看他?”
方泰沉声回应道:“算了吧!亲皇刻下心情沉重,又要处置一些重大事情,你现在去很不合时宜。”
王厝似乎不太服气,说道:“泰叔,您可别小看我。我已经成熟了,足可帮着父皇处理一些重大事情了,况且父皇现在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我不去才不合时宜呢。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现在不正是我们父子联手做事的时候?”
“我说不能去,就是不能去,你说破大天都不行!”方泰板起脸说道,“怎么,你胆子壮了,我的话都敢不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