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本书导读
- 《呐喊》名师导读(写给孩子的名著导读课)
- 张珍娟著 汪龙麟 管然荣主编
- 5754字
- 2023-03-31 14:22:21
作者简介
鲁迅(1881—1936),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和革命家,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之一。浙江绍兴人,本名周树人。1918年5月,首次用“鲁迅”的笔名,发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奠定了新文学运动的基石。五四运动前后,参加《新青年》杂志工作,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将。1918年到1936年间,陆续创作出版了小说集《呐喊》《彷徨》《故事新编》,杂文集《坟》《且介亭杂文集》《南腔北调集》,散文诗集《野草》、散文集《朝花夕拾》,等等。1936年10月19日,鲁迅病逝于上海。
内容概要
“整本书阅读”是2017年版、2020年所修订《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的第一个任务群。其中有两条非常重要:一、从最使自己感动的故事、人物、场景、语言等方面入手,反复阅读品味,深入探究……体会小说主旨,研究小说的艺术价值;二、利用书中的目录、序跋、注释等,学习检索作者信息、作品背景、相关评价等资料,深入研读作家作品。
本次对《呐喊》的导读,在这两个目标的引领下,依托某些共性从多个角度带动学生进行整体阅读,进而帮助学生更好地理解其主旨。
《呐喊》中的小说取材于从辛亥革命到五四运动时期极其广泛的社会生活。诚如作者所言,这些小说旨在描摹“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有的也描写觉醒者奋斗牺牲,为新文化运动“呐喊”助威的精神,“慰藉那些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使他们不惮于前驱”。作品真切展现了“五四”前后社会民众的生活画卷,刻画了阿Q、狂人、孔乙己等一批典型人物形象,也营造了未庄、咸亨酒店等经典社会场景,描写激烈的社会矛盾下苦苦挣扎的知识分子的命运,反映辛亥革命背景下的农村生活和农民的精神风貌,深刻剖析了腐朽的封建制度和落后的观念以及人们麻木的精神状态,控诉践踏生命的封建传统,深刻揭露封建制度、封建礼教的“吃人”本质,深入剖析国民及民族的劣根性。同时也有车夫、双喜等小伙伴、兔和猫等动物形象的描绘,表达了作者对人的尊严、生命的尊重以及对和谐美好生活的呼唤。全书展现作者强烈的民族忧患意识以及变革社会现状的迫切愿望。
在《呐喊》自序中,作者回顾了自己的人生经历和思想发展的过程。少年时经历了家境的败落。“有谁从小康人家而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路途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经历了祖父的科场舞弊案、父亲患病,周家渐渐地败落,使他过早地看出了人心叵测,体验到了世态炎凉:衍太太背后教唆小孩吃冰,人前却假作慈悲,教训孩子们不听话;年少的他不再是受人尊崇的少爷,去乡下外婆家避难,被昔日要好的表兄弟们唤作“乞食者”。
陷入困顿的鲁迅在寂寞中学会反省,看清了自己,对中国现实社会有了透彻的认识。后来,他到南京学洋务、到日本学医,走科学救国之路,因为“电影事件”弃医从文,把文艺运动作为改变国民精神的途径。“……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了,于是提倡文艺运动了。在东京的留学生很有学法政理化以至警察工业的,但没有人治文学和艺术……”
“然而我虽然自有无端的悲哀,却也并不愤懑,因为这经验使我反省,看见自己了:就是我绝不是一个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英雄。”作者投身《新青年》的创作,用文章“唤醒昏睡的人们”,打破“铁屋子”,表现了他爱国主义思想的发展和求索救国救民道路的精神历程。我们从作者的经历中感受到了他的崇高,“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把青春的梦想与民族命运联系在一起。
全书14篇从不同角度对这个古老的中国进行了描绘,咸亨酒店、未庄、古□亭口和茶馆、故乡“萧索的荒村”、狂人“黑沉沉”的屋子等,这些典型化的环境,不仅是当时封建社会的缩影,而且是当时病态国民的一间精神“铁屋子”。封建等级制度、宗法制度等禁锢人们思想的传统观念,社会闭塞和僵化,是“绝无窗户”的表现;国民精神愚弱,麻木、冷酷的看客们赏玩着和他们同样是苦难人的苦痛,展现了旧中国黑暗的浓重,是“万难破毁”的,形象地写出了病态社会的不幸,深刻地揭示了“从昏睡入死灭”悲剧产生的社会背景和思想根源。
“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
他们是形形色色的底层人民:穷困潦倒饱受“凉薄”的“苦人”孔乙己,多重碾压下由活泼少年变成木偶人的闰土,华老栓和单四嫂子拿钱换来不能治好孩子病的所谓的药,靠精神胜利法麻痹自己、到死都不知所终的阿Q,在一次次考试失利中变得癫狂、迷迷糊糊丧了命的陈士成,骨子里浅薄市侩、表面上袖手旁观、静观待变的方弦绰,泼辣粗俗、出语刻薄、愚昧自私的七斤嫂和杨二嫂……冷漠的看客像刽子手一样在残害着不幸的人们,构成社会病态的种种。
“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那是能清醒认识到为社会的进步而挣扎、奋斗、牺牲的夏瑜,叱咤风云的反封建的“精神界战士”、独醒的清醒者狂人,也有《一件小事》中善于反省、自新和《故乡》里探求社会出路的知识分子形象。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因为毕竟在夏瑜的坟上有后继者放的花环,《社戏》里的鲁镇是纯净的,有一群淳朴善良的伙伴,《故乡》里的水生和宏儿是“一气”的,狂人也喊出了“救救孩子”的呼声。民族的未来还是有希望的,在青年一代身上。
《呐喊》收入了鲁迅先生1918—1922年的作品。包括《〈呐喊〉自序》和14篇小说《狂人日记》《孔乙己》《药》《明天》《一件小事》《头发的故事》《风波》《故乡》《阿Q正传》《端午节》《白光》《兔和猫》《鸭的喜剧》《社戏》。
艺术特色
一、多样的人物塑造手法
在人物创作上,作者运用了多种手法来刻画人物,塑造了一批具有鲜明个性特征的典型人物。
1.善于用“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的典型化方法来塑造人物形象
作者说他笔下的人物“全是一个拼凑起来的角色,而所写的事迹,大抵有一点见过或听到过的缘由,但决不全用这些事实,只是采取一端,加以改造,或生发开去,到足以完全发表自己的意思为止”。这种典型化的方法,既表现了人物的共性,即对一类人的思想性格的艺术概括,又重点突出了人物鲜明的个性特征,使之成为“熟悉的陌生人”。鲁迅正是以这种典型化的方法,创造了阿Q、孔乙己、闰土等一系列典型形象,反映了当时社会经济、生活的、精神的现状。
2.运用“画眼睛”和白描的手法来刻画人物
“画眼睛”和白描手法的运用重点在于抓住最能表现人物性格特点的各种细节特征进行描写,从而收到以小见大的表达效果。如《阿Q正传》中,“阿Q在这刹那,便知道大约要打了,赶紧抽紧筋骨,耸了肩膀等候着”。寥寥数语,就写出了阿Q灵魂深处的奴性和因长期遭受欺凌而形成的卑怯麻木的心理。又如《故乡》中的闰土:“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老爷!……’”“他只是摇头;脸上虽然刻着许多皱纹,却全然不动,仿佛石像一般。”中年闰土神情麻木、寡言少语,礼法关系所维系着的封建等级观念根深蒂固的形象鲜明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再如《孔乙己》中,“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一句话就揭示了孔乙己迂腐的性格特征。“画眼睛”和白描的手法使描写精确而又含蓄传神,文字凝练而又意蕴无穷。
3.重视通过挖掘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来刻画人物
通过描写人物内心的感觉、幻觉、潜意识等,以深刻揭示人物的灵魂。典型的如《狂人日记》,通篇都是近乎意识流的内心独自,在颠倒时序的同时却细腻深刻地写出了人物的心理变化。其他如《药》中,华老栓捧着人血馒头时的心理描写,《社戏》中“我”看不成戏时的失落、终于能看戏时喜悦心理的描写,《白光》中的陈士成回到家时的心理描写,这些都很细腻、深刻,为情节发展、人物的刻画起到重要的作用。再如《一件小事》中,当车夫停住车去扶那被车把带倒的妇人时,“我”觉得车夫多事,自讨苦吃,也误了自己的路,心里对车夫不满意;后来,车夫见那妇人说撞坏了,就主动到巡警所去自承处分,这时,“我”顿时觉得车夫后影高大了,而且是一种威压,要榨出自己的皮袍下藏着的“小”来。对“我”身上的知识分子的弱点和自我批判精神以及内心世界复杂而微妙的变化,写得形象、真切!
二、多样的艺术表现手法
1.客观叙述中蕴含浓烈情感
《呐喊》在艺术表现手法上,主要以现实主义手法为主,但在客观的叙述之中也能感受到作者浓烈的感情。
鲁迅曾经尖锐批评瞒和骗的文艺,提倡现实主义的创作原则,主张文学创作“如实描写”,“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它写的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事物,就像日常生活那样朴素和真实,如《故乡》中闰土的形象感人至深,就因为它是旧中国农民生活的如实反映。从题材上,作品写的是普通人物的今昔变化而非重大题材;从文体上说,它仿佛是记叙生活点滴的散文,而非精心结构的小说。但作者对少年闰土的喜爱、对中年闰土的同情,对杨二嫂的不满和讽刺以及深刻的主题思想,在这平淡无奇的描述中体现出来。
2.表现灵活多样、精练含蓄
一方面吸收了西方小说结构比较灵活多样的优点,在结构上打破了中国旧式章回体小说的格式,创造了被誉为“格式的特别”的多种形式,如《故乡》的“离去——回乡——再离去”、《狂人日记》和《药》的吃人和被吃,《孔乙己》的看客等叙事结构和叙事角度。
另一方面又继承了中国传统小说的艺术精华。它的主要特点是通过人物的自身行动,去表现他的内心情绪,而不是静止地去解剖或分析人物的心理,因此显得精练、含蓄。如,孔乙己面对酒客的嘲笑时,“排出九文大钱”掩饰内心的尴尬,《药》里的“老栓慌忙摸出洋钱,抖抖的想交给他,却又不敢去接他的东西。那人便焦急起来,嚷道,‘怕什么?怎的不拿!’老栓还踌躇着;黑的人便抢过灯笼,一把扯下纸罩,裹了馒头,塞与老栓;一手抓过洋钱,捏一捏,转身去了。嘴里哼着说,‘这老东西……’”通过人物的语言行动等把两个人物的不同内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呐喊》把西方小说艺术与中国传统小说艺术融合起来,创造了现代中国短篇小说的民族新形式。
三、多样的作品结构样式
1923年,茅盾在谈论鲁迅时说到,首先,《呐喊》里的十多篇小说,几乎一篇有一篇的新形式。
其小说大多截取生活的横断面,以一个或几个生活场面、片段连缀而成。
在叙事方式上,有第一人称的如《孔乙己》,也有第三人称的如《阿Q正传》《药》等;在行文顺序上,多以顺叙为主,也兼有插叙的《故乡》;在行文线索上,有单线发展的《孔乙己》,也有双线交织的《药》。《药》一条线索写华老栓为儿子治病,华老栓买人血馒头,华小栓吃人血馒头,华大妈上坟;一条线索写夏瑜的革命活动和牺牲。两条线索、两个悲剧交织起来,形成了一幅悲壮的图景。
在小说体式上,则运用多种样式。如,《狂人日记》运用的是日记体,《头发的故事》用的是对话体,《阿Q正传》则近似章回体,等等。
其次,融合中国传统小说的白描技巧和西方现代小说手法,特别是象征主义小说的结构方式,如《白光》,将具有象征色彩的细节、动作、事件、场景化为小说的核心意象——白光,统率全篇。总之,作者总能根据每篇小说特定的题材和思想内容,找到或创造出与之相适应而且新颖独特的小说样式,使小说达到很高的艺术境界。
四、独特的悲喜剧结合风格
鲁迅在《论雷峰塔的倒掉》一文中说:“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些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所谓有价值的东西,应该说与崇高的概念是很相近的。鲁迅的《呐喊》正是他的悲剧理论的具体实践,写了许多人“从昏睡入死灭”的悲剧。鲁迅笔下的悲剧人物,夏瑜的悲剧确乎是英雄悲剧的性质。除狂人、夏瑜外,几乎都是生活在社会底层、受尽屈辱的不觉悟的小人物。他们的悲剧可以说都是“极平常的,或者简直近于没有事情的悲剧”。
《呐喊》中既有单纯的悲剧,又有喜剧性的悲剧;既有被损害者的悲剧,又有反抗者的悲剧;既有昏睡者的悲剧,又有梦醒后无路可走的悲剧:呈现出丰富多彩的艺术天地。悲剧性格的形成也是时代和社会矛盾的反映。《呐喊》中所描写的悲剧,基本上是受封建主义沉重压迫的悲剧。如闰土被“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折磨成一个“木偶人”,他忍受着苛重的政治压迫和经济剥削,有苦说不出,只能逆来顺受,听命于天。
《呐喊》中的人物狂人、孔乙己、夏瑜、华老栓、单四嫂子、闰土、阿Q、陈士成等,有的是农村中的劳动者,他们或反抗,或忍辱,或死亡,或苟活,但都各以自己的血泪史展现出一幅幅阴森的封建主义“吃人”的画面:在人们的笑声中登场、又在人们的笑声中离去,最后被打折了腿、默默无闻地离开人间的孔乙己;无端被绑赴刑场枪决、作为“惩一儆百”的示众材料的阿Q。他们的毁灭揭示了黑暗的封建势力的浓重、残酷、令人震颤,激起人们无比的悲愤。
受害死亡者固然可悲,活着的也未必好受。以单四嫂子为例,她苟活在冷酷得令人窒息的社会上,各种不测的厄运都在等待着她,她的悲剧,也就是慢慢等死的悲剧。丧子的悲痛、流氓的调戏、无依无靠的生活,正是那个悲剧时代的缩影。
作为一个伟大的启蒙主义者,鲁迅是抱着“为人生”和“改良这人生”的态度从事创作的,他的目的在于“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药》的着重点是要表现人民群众的愚昧落后。由于几千年来封建统治阶级的愚民政策,《孔乙己》《阿Q正传》是悲剧与喜剧交融的典范。阿Q和孔乙己,他们的悲剧性格中夹杂着较多的喜剧色彩,这是因为他们性格中既有善良的愿望和合理的要求,又有一些丑恶的、荒谬的因素。这样的悲喜剧交融实际上体现了生活中人的情感、情绪本身的丰富性。但归根到底他们是受反动势力摧残和毒害最深的不幸者,他们的悲剧是不合理的社会和时代造成的。
《呐喊》尽管包含着重大的写作主题,却完全没有为了观念而抽空生活,而是真正做到了以生活为本,以活生生的人为本,自然地呈现出观念。鲁迅在《呐喊》中的悲喜剧风格交融,既为民族文学开辟了新的独特的风格境界,又融合了民族传统文学水乳交融、不着痕迹、含蓄蕴藉的特点。
鲁迅小说的语言在富有鲜明的民族特色的同时又形成了独特的个人风格,创造了现代文学语言的典范。在他的小说作品中,无论是叙述语言还是人物语言,都是在吸收中国古代白话小说语言和外来语言富有表现力的因素的基础上,进行艺术加工。鲁迅的艺术语言精练纯净,生动传神,真实朴素,增强了小说的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