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想,姑且不说那人好赖,单说他有俩孩子就不行,她去再带俩,这前撇后带嘞,想想那日子都不好过;俩女儿没爹就够苦了,再给孩子找个后爹,再待孩子赖,岂不是更苦?!
大姐心想,哪有这个年纪有工作没有孩子的!大姐只是想想总归没有说出口,她不忍心怼二妮,二妮太难了。
桂枝说,慢慢俩闺女大了会好的,现在能看出来,方洁比一般的孩子都懂事、孝顺。最终她拒绝了大姐。
过了方万喜老俩的头周年,桂枝把方清的骨灰安葬在公婆坟墓的下首。
一天,桂枝病倒了。
她早上醒来只觉头晕目眩,试几试,起不来。
她不舒服多天了,本以为吃点儿小药扛扛就过了,没有想到不行。
方洁坐在床沿上,轻声啜泣,她一会趴到妈的脸上看看,一会儿拉着妈的手说:“妈,你咋了?你起来呀!快起来呀!”
方琼见姐哭,她也哭。
哭声招来了婶子爱芬。
爱芬用惯常的姿态对方洁:“就会哭,天天哭哭!哭!都不知道去下院喊恁爷!多大点儿事?都快上学了还是哭!”
方洁的确是过了秋季就8岁啦,该上学了。自从她经历了爸爸、爷爷、奶奶的死,内心充满了悲哀,慢慢变得不爱说话,爱哭。
方洁抹了一把泪,出了窑门,去下院喊爷爷。
她不喜欢婶子的怜悯,总感觉婶子的怜悯带着高傲,同时,她又想婶子就该高高在上,因为,婶子的丈夫能干,儿女双全,家庭圆满和睦幸福。眼界决定观念,那时候方洁就把这样的家庭定格为幸福同时以为叔这样的人就是男人中的标杆、旗帜。
方强的外号叫“摸动天”,意思是没有他办不成的事,他是社(公社)办企业的业务员,不用起早贪黑,不用风吹日晒,挣着高工分;他常从外地捎回来稀罕东西卖给本队的人;找上门来买东西的人说着恭维的话;他顺便说着咋难买,咋辛苦,说话从不提高腔,慢条斯理,买东西的人一边掏着钱还一连声的说“谢谢”,还夸着他本事大有能耐;他下班回来就钻进灶火帮媳妇做饭,干杂活,一切准备做好,去接下地干活的媳妇爱芬,路上帮媳妇背着农具;他还会在缝纫机上做活,大人、孩子的衣服都是他做的。
爱芬下地干活饿了吃的是别人吃不起的鸡蛋糕,她吃着还说,鸡蛋糕咽不下去!同行人投来羡慕的眼神,有人给她开玩笑说:“你不吃拿来叫我吃。”还有人窃窃的说:“咽不下去用筷子戳戳!”
婶子的儿子志伟比方洁大两岁,他像爸爸一样有胆有识,没人敢欺负他;女儿燕子比方琼大一岁,被爸、妈宠着,被哥哥护着,啥事都不用她操心,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六、七岁看电影还骑着爸爸的马马蹬。
方洁多么想让妈过上婶子那样的生活;想爸爸不死;想有个像志伟那样的哥哥,没人敢欺负;想过上像燕子那样的生活。
方洁常常把妈妈和婶子放在一起比,妈:长得好看,聪明、干活利索。婶子:小咪咪眼,胖的臃肿,手笨,不会做衣服,和妈合伙织布框线,婶子不会分经、纬线,都是妈妈算的,婶子只会打下手。方洁曾经把小眯眯眼,体态臃肿,手笨定格为有福人。方洁小时候就懂得夫贵妻荣。
想着想着就来到下院,她看见爷爷未言先哭,最后吭吭呲呲说:“俺妈病了,您赶紧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