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灶屋里田小七在黑暗中喝了一口野菜疙瘩汤,又使劲儿咬了一口高粱面饼子,发动自己的咬合肌使劲嚼着,然后伸着脖子咽下去。嗓子就像小刀划过那般痛。
高粱中含有单宁,最刺激肠胃不好消化,而且还会使人便秘,大户人家最常用的就是拿它当马料,而且当马料也不是天天喂,还穿插点别的粮食,免得马拉不下屎来。
如今大嫂天天给她吃这个,就算是这个还不管饱,剩下都是稀粥和锅巴。
她再一次对原主默哀。可怜的小丫头!你到底遭了多少罪啊!
就像刚才起猪粪的活儿哪是一个小姑娘干的?!刚才如果是原主的话一定就去干了。
她暗暗发誓,会把她的那一份好好活出来的!
吃了两口之后,她就把野菜汤倒进泔水桶里,饼子也扔进猪圈里喂猪去,猪圈里的黑毛猪用长长的鼻子拱了拱,鼻孔里的粗气喷枪似的把地上的土都喷开了,直到它发现那个东西是吃的,才一下张开大长嘴,一口把饼子咬下去,然后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看它吃完她才回去,路过窗户的时候,就听大嫂说到,“二丫三丫吃完饭去我屋里领鞋底子去,一天纳出一只来,省得你们闲得发慌没事找事儿干!”
遭了,刚才二丫三丫帮她搓玉米,被田文安告状了,这是吃了她的瓜落!
二哥二嫂一声不敢吭,现在大房说话就是圣旨,老爷子认可着呢,时常挂在嘴边上的,大房一连给老田家生了两个小子,而且大小子还考上了童生,将来是要当大官儿光燿门楣的!哪是那几个丫头片子可比的?!
果然,老大家的话刚落,老爷子就说道:“干嘛不吱声?大伯母跟你们说话呢,你们一天大似一天该知道替家里分忧了!”
“知道了,爷爷。”二丫小声应着。
其实大嫂给二丫三丫己经派了别的活儿做了,就是织布,现在又加上了纳鞋底儿的活儿,那厚厚的千层底一锥子可扎不下去,凭着她们的小劲儿恐怕得钻个十下八下的才能扎过去呢。
屋里传来了收家什的声音,看样子是吃完饭了,田老爹往后一退擦了下嘴巴,掏出烟口袋给自己装了一袋烟,说道:“一会儿你们三房都留下,开个会。”
孩子们一下散了,刘翠兰在大女儿香秀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香秀就带上二丫三丫回房取鞋底子和麻绳去了。
这边三房儿媳妇也刷完了碗筷家什,同自家男人围在桌子旁等着老爹开会。
田小七趁机会溜进了老娘的屋里,田老娘身上盖着被子,用枕头倚住半个身子,碗里的粥喝了一半,荷包蛋也吃了半个,剩半个躺在粥碗里。
见小七来,她高兴得上喘,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朝她虚弱地招了招手儿,“小七,过来?”
田小七迈过门槛就走了进去,这还是第一次见原主儿娘。因为平常田老爹和大嫂都不让她到这屋里来。
田老娘目不转睛地看着又黑又小又瘦的女儿,眼泪无声地淌下来,她何尝不知道女儿受的苛待?可是她自顾不暇无法保护她,于是刀割似的心疼和愧疚让她难过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