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新生的血液,汩汩流下,柳树贪婪吸吮着。
细数六个时辰后。
一朵通体呈现鬼脸图案的黑色道花,于柳树的第二枝新芽上缓缓绽放,引来天地变色,电闪雷鸣,冤魂不散。
当它完全盛开时。
那张邪异鬼脸似哭似笑,其中蠕动着一团宛如沥青的黏稠物质,不断弥漫开血红晦雾,以及令人作呕的恶臭。
“这什么玩意儿?”
陈衣眉宇紧皱起:“你别告诉我,它是用来吃的。”
“它可是大宝贝。”
柳树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新芽,一边嬉笑讲道:“极恶的心肝儿,举世间最为污秽的存在,混乱的源头之一。”
“还记得那枚极恶道果么,它也曾积德行善过,结果仅仅嗅了一小口,就那么小小一口它的气息,嘿嘿嘿…”
如此诡异?!
陈衣错愕盯着鬼脸花儿,愈发觉得头皮发麻:“那你还不赶紧拿远点?我可不想被它污染,我是个正常人!”
“正常人?”
柳树簌簌摇曳,发出嗤笑:“嘿,你还没发现么?从你为祂种出禁忌仙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不正常了。”
“不可能!”
闻言,陈衣脸色陡然煞白,身躯猛地剧颤:“你在撒谎,你在撒谎,你骗我,我做过检查,我没病,没有!”
“傻瓜,你中计了。”
树怪笑两三声,语出惊人:“你捧起那尊神像,接受祂的神力,祂为你编织一场幻梦,保下你最后的清明…”
“这是祂强行与你缔结的因果。”
“你逃不掉的,无论天涯海角…作为无尽岁月中最不讲道理的神祇,祂所感兴趣的,归宿只能是走向混乱。”
说着。
柳树轻轻一抖嫩芽,那团黏稠诡异的沥青物质,直挺挺被巧劲甩下,稳稳落在陈衣跟前,并朝陈衣蠕动而来。
“吃了它,趁你理智未亡,清明尚在,吃了它,你还有一线生机,只有混乱才能打败混乱,吃了它,立刻!”
似乎是为了印证古树的说辞。
其音刚落。
陈衣眼中,突然泛起诡异的青色纹路,无数条网状血丝爬上他的瞳孔,各种扭曲极端的情绪,炸裂在他胸膛。
随之纠缠不休的古神低语,瞬间将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击垮,他捂着脑袋,脚步踉跄,不断向后退去:
“不,不要,我不要,我没病,我没病,滚啊!”
“哼,这可由不得你。”
柳树冷哼一声,喝道:“时间,让他停止流逝!”
现在应声侧身,纤指朝陈衣遥遥一点:一道古老玄妙的法则萦绕于其指尖,后者当场被定格原地,动弹不得。
“她们,被道给予厚望的灵,都无法逃脱被污浊的命运,你,区区一介凡人,祂亲自选中的眷者,凭什么?”
柳条卷起极恶之心伸向陈衣嘴巴。
陈衣心头的惶恐不安,愈演愈烈,偏偏面对时间的禁锢,他又无能为力:似溺水之人一般的绝望,将他淹没。
他拼命挣扎着,嘶哑声音叫喊着,却都是徒劳,精疲力竭后,眼睁睁看着柳条,裹挟着极恶之心,渐渐逼近…
突然!
就在恐惧与无力感攀升至顶点的那一刹,大梦惊醒!
…
“陈衣先生,你又做噩梦了?”宁芊芊俏生生站在病床正前,玉臂环胸,脸上一如既往挂着优雅得体的微笑。
重新见到这个对他的意义,如同于救命稻草的女子。
陈衣一时难平内心的激动,竟直接一头扎进宁芊芊....死死搂住她的柳腰,任其如何叫唤,死活不肯撒手。
直到宁芊芊羞涩的尖叫声引来医院院长:“喂,你给我放开她,你这个病人怎么回事啊?给我拉去禁闭室!”
“别别别,院长,误会,都是误会。”
眼瞅事情就要闹大,宁芊芊也顾不上害羞了,赶忙把女院长拉出病房:“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他刚刚是…”
望着门楣处,尽心竭力为自己辩解的宁芊芊,陈衣不禁心中一暖,起伏不定的千思万绪,也逐渐宁静下来。
“你就惯着他吧。”
大约三四分钟。
院长走回病房,还不忘数落一番宁芊芊:“真不知道你这丫头是咋想的,明明被占了便宜还处处帮他说话。”
随后冷冷斜睨了陈衣一眼:“陈衣,是吧?”
陈衣点了点头。
女院长无视宁芊芊哀求的眼神,自顾自讲道:“说实话,我有点…非常讨厌你,因为你耽误了芊芊的前途。”
“如果不是你的出现。”
“以她的学术水平和专业素养,绝对能在世界舞台上大放异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窝在一间小小的病房里。”
陈衣搬进医院的第一天,是宁芊芊接收的他。
那天,也是宁芊芊回国的第一天,满誉加身。
后来他被迫与世隔绝,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她也毅然推掉所有慕名而来的患者,一整颗心全扑在了他身上。
一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心理学博士。
一个精神病院最顽固的精神病患者。
茫茫人海中的那一眼,仅此一眼,惊鸿一瞥,却让这对身份地位近乎天差地别的男女,跟彼此耗了整整五年。
人生又有几个五年呐?
陈衣沉默聆听着女院长的训斥,并不反驳:正如这位女院长所言,他耽误了她,这是事实,他欠她很多很多。
倒是宁芊芊有些心疼陈衣,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今天的事,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见状,女院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话锋一转:
“说说症状吧,我给你们调点特效药来,既然芊芊非要跟你耗着,那身为她的前辈,我也只好帮她一把了。”
病床上的男女相视一笑,陈衣语气轻松地讲道:“其实我最近的精神状态已经好转许多了,不信您问芊芊。”
“刚才纯粹就是做了个噩梦…梦里那家伙,居然大言不惭地说那边才是真实世界,你们都是我虚构出来的。”
“哈哈哈。”
“笑死我了,我自己做的梦,我还能分不清嘛?”
此言一出。
周围的一切仿佛被冻结一般,尽数死寂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