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杀生

一次意外是巧合。

两次意外是偶然。

那第三次是什么?

陈衣现在慌得一批,偏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趁着他心神失守的间隙,桌面上的青女神像,又开始作妖了。

嗡!

一寸幽青华光转瞬即逝,耳畔传来禁忌古神的呓语:

“道要成了,他的道要成了,嘻嘻嘻,那颗该死的树抢走了他的极恶道果,你要替它还债,真是太有意思了!”

兴奋的古神带来了混乱与盲目,无名戾火涌上陈衣脑海:他的眼前,逐渐被薄薄雾炁所覆盖,如同亘古星空。

在那一片茫茫青色之中,他脱离宁芊芊,缓步走向男子:那一霎,两道惊疑不定的目光,同时聚焦到他身上。

宁芊芊好奇陈衣想做什么。

持刀男子则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瞬间。

他恍惚看到了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在朝自己走来,那种诡异、浩瀚而极端的扭曲意志,几乎要将他当场压垮。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陈衣无视男子的质问,脚步依旧不疾不徐,微微上扬的嘴角,愈发趋于病态,犹如世间最混沌意志的具象身。

随后。

只见他以血肉之躯,轻描淡写,握住男子手中匕首…

用力一捏!

“咔擦!”

削铁如泥的匕首,眨眼间四分五裂。

“噗!”

殷红温热的掌心血,溅了男人一脸。

陈衣面无表情,平静抬起伤痕交错的右手,搭在男人的病号服上擦拭,直接将后者吓得面色煞白,拔腿就跑:

“来人…来人,救命啊!”

忽有神咒簌簌作响:

“神曰青女,水灵之祖,敕令,御水伏波!”

刹那间。

四周水炁凝成一只白皙素手,下一秒,男人瘦削身躯直挺挺撞回白墙,墙面陷进去一个深坑,碎石散落一地。

未等缓过劲,陈衣又以五指微屈,紧叩住他的面门。

亲身经历过那些惨遭其杀害少女,临死前的绝望,明明早就罪无可赦,却至今仍逍遥法外的男人,不寒而栗。

他开始哭喊着求饶:

“不,不要,放过我,求求你,求你…啊!”

然而。

回应他的,只有不断回荡在空寂走廊的骨头断裂声。

“嘎吱、咔擦。”

直到他的整个头骨,都被陈衣生生碾碎,生机断绝…

“砰!”

像扔垃圾一样,把缺了脑袋的残尸随手一丢,陈衣扭头,望向宁芊芊,宁芊芊鼓足勇气,迎上他漠然的目光。

两人对视十秒…

前者两眼一黑,栽倒入后者胸脯。

“陈衣!”

罕见没有做梦。

醒来时,陈衣被麻绳五花大绑在病床上,精神萎靡地盯着天花板:我杀人了,我有罪,虚心认错,死不悔改。

他杀的是罪犯。

“叮咚。”

不知忏悔了多久,宁芊芊手拿一叠病例走进病房,一边帮陈衣解绳子,一边柔声问道:“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昏迷了多久?”

“正好四十八小时…昨天给你做脑电波检查,仪器显示你的大脑处于深度休眠状态,我也不敢贸然唤醒你。”

“不打紧。”

陈衣扭了扭手腕,犹豫片刻,试探道:“那个人…”

“尸体我已经让人拖去烧了。”

宁芊芊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理智,宛如一台冰冷且没有感情的机器:“你属于正当防卫,我会给你开具证明。”

“警方那边你不用操心,我们有专业的律师团队。”

“目前唯一的麻烦,就是人死了,有可能被判定成防卫过当,所以我建议你再当一段时间病患,避免麻烦。”

全程表情淡然,甚至有些冷漠。

听着宁芊芊平铺直叙的语气,才苏醒的陈衣,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刚刚杀过人?

“怎么了?着凉了?”

注意到陈衣的异样,宁芊芊将房间温度调高了几度。

陈衣讪笑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着凉倒没有,就是有点好奇,我杀了那个…虽然是罪犯,你不怕我吗?”

“有什么好怕的?”

宁芊芊面色如常,也瞧不出什么不对劲:

“别有太大心理负担,我之前在国外留学的时候,每天都能遇上黑帮分子火拼,对死人什么的早就免疫了。”

这样的吗?

陈衣摸了摸鼻尖,眼神飘忽不定:尽管这个解释略显几分牵强,但他还是说服自己相信了…主要不信也不行。

说句难听的。

如今他在外人眼里,就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除了宁芊芊,还有谁愿意跟他沟通?还有谁能够让他依靠?

倘若把宁芊芊给赶走,他就真的彻底与世隔绝了。

何况。

宁芊芊待他真心不赖:实际上,在陈衣的印象里,宁芊芊一直以来都是位温婉知性,且恬静如水的善良女子。

要说这样的女人也是来自梦境世界里的怪物的话…那恐怕都等不到拨开迷雾那天,他自己就先把自己逼疯了!

两人闲聊到五六点,日暮黄昏,宁芊芊准备下班。

临走时。

余光瞥见青女神像,她忽然一挑柳眉,问道:“这神像雕的是是哪尊神明?我家里也供神,怎么从未见过?”

你问我我问谁?

我还想知道呢。

陈衣腹诽一句,搪塞道:

“哦,这是我老家那边的祖辈,传下来的守护神,不算特别出名,只有我们本地人才信,你不知道很正常。”

“原来如此。”

宁芊芊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轻抚青女神像,眼眸兀然朦胧起来:“要不要我给你带只香炉,把她供起来?”

陈衣心里一咯噔:他竟在这一刻的宁芊芊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那位白狐儿脸古神,近乎异派同源的混乱!

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白狐儿脸是不留余地的癫狂扭曲,而宁芊芊尚存几分理智,能够像正常生物一样思考。

可当陈衣定晴一看,想要严谨确认时,那些诡异的神态,却又悉数消失了,宁芊芊还是一如既往地知性温柔:

“问你话呢,要不要啊?”

陈衣觉得,自己快被接二连三的诡异事件逼疯了,只能随口敷衍道:“不…不用了麻烦吧,她不吃香火的。”

突然!

宁芊芊毫无征兆地伏下娇躯,将陈衣摁在床头,那对好似镶嵌了一片星河的美艳瞳孔,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真的,不需要吗~嗯?”

无形的压力,瞬间笼上陈衣心头,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宁芊芊的身影,亦一点点淡化出他的视野。

几个呼吸后。

血红柳树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