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小石桥灵猫惩恶妇

“妈啦!妈啦!”桥南锅盔店的大儿子呼喊着。

“妈啦!妈啦!”桥南锅盔店的二儿子呼喊着。

正如瘦高男子崇华默道所说的“快死了”一样,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瘫倒在自己大儿子的臂弯里,她张着嘴,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很困难的一边呼吸一边说着什么,他的手向上胡乱的抓着,似乎是拼着全部的力气想要抓住什么。

“您说什么,慢点,别着急!”大儿子一边问一边将耳朵凑近自己母亲的嘴边,二儿子也停止了呼喊,把耳朵凑上去,就听那娘儿们断断续续的说:“救,我,快,救救,我,求求,他们!”

锦绣镇节和若水雅音虽然也懂些类似的语言性咒术,但不需要对方的名字只随口一说就能到这样的地步,虽也猜测这个自称崇华默道的瘦高男子很可能是真言宗的弟子,但这么年轻就能达到如此境界,锦绣镇节很震惊,若水雅音更觉得望尘莫及,然而如此典型的临床表现必要把握机会的看个真切,于是锦绣镇节起身走到近前,若水雅音和一众考生也跟在了后面。

桥南锅盔店的大儿子是去年春天结的婚,那大儿媳妇夏天又生的二胎,还在坐月子,二儿媳妇虽没过门,也每天都吃住在这里,妯娌俩听见前头吵吵嚷嚷,就抱着孩子出来看热闹,撩开门帘的时候妯娌俩都被吓了一跳,大儿媳妇抱着孩子最先哭喊起来:“哎呀!妈啦!你这是……”

就听“啪!”的一声响,大儿子甩了自己媳妇一记响亮的耳光,呵斥道:“滚回去!”

二儿媳妇的哭喊声刚到嘴边,就被大伯子的这记耳光吓了回去,她立马转身,跑回店里去,那大儿媳妇被打懵了,抱着孩子跌跌撞撞的也回店里,临撩门帘还不忘摸摸自己的脸回头看一眼,确定刚才被抽耳光是真的。

二儿子并没有听明白他母亲嘴里说的什么,大儿子打媳妇耳光的动作更激发了他内心想要报仇拼命的欲望,看见锦绣镇节过来,他抄起斧子就扔,却没成想,锦绣镇节伸手一把就将斧子抓住了,而且是抓的斧子把。

崇华默道依旧原地背着手尅着手指甲,对二儿子说道:“人家过来帮忙救你妈,你还拿斧子砍人家,我刚才说她要死,你们却笑的那么欢实,你们这一家子是不是缺点儿什么!”

大儿子眼见刚才扔在地下的菜刀被自己的弟弟抓起来,厉声喝阻他道:“老二,住手!”

那二儿子就当根本没听见他哥哥的话,将手里的菜刀朝着崇华默道扔了过去。

崇华默道将手一挥,那菜刀立时停在了半空中,手再一挥,刀掉下地来,崇华默道开口说道:“你也……!”

桥南锅盔店的大儿子很清楚自己以及全家的实力,若是抡胳膊卖力气打架,他有妥妥的胜算,可是跟这样法术高强的家伙过招,他却没有任何的希望,除了委曲求全再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他早已拿定了主意,二儿子的举动将他逼到了刻不容缓的境地,他抱起自己的母亲站起身来,抬脚照着二儿子膝盖后面的腘窝踹去,二儿子立时就被踹跪下了,大儿子也跪了下来,说道:“我们一家有罪,还请各位大人各位上仙原谅,饶我妈啦一命!”

二儿子本身就气急了眼,又被踹了一脚,回头一看自己的大哥如此窝囊,就更加的气急败坏,他站起身来,对大儿子咆哮着:“老爷儿们,跪天跪地跪父母,我丢命不丢脸,咱就跟他们拼了,大不了,来一个鱼死网破?”说着话,就见他身体一弓,两手放下地来,眼看着就要恢复真身,

那大儿子被自己的弟弟气得没有别的话可说,只是命令道:“你给我跪下!听到没有!”

原本崇华默道的后半截话是要说“要死了!”的,因为被锅盔店大儿子的话打断,此刻又拿定了最终对这一家的惩戒方案,临时改成了:“不许动!”

大儿子因为崇华默道的话舒了一口气,他看着自己的弟弟静止在了半人半野牛真身的状态,却放下了心来,相对于母亲要死了的样子,不许动已经好很多了,崇华默道之后的话,更是让大儿子惊喜不已。

“之前那个,就活过来吧!”崇华默道说。

大儿子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双手停止了抓巴,呼吸也立时顺畅了,就将他的头抬高,脚放低,片刻的功夫,那老板娘愕愕怔怔的从他儿子身上下地站了起来。

“知错了吗?”崇华默道问的话很有王者的气概。

“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过我吧!”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赶紧跪下磕头,刚才的濒死状态让她的身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煎熬与绝望,她宁可做任何事也害怕再经历一次。

“我们都知错了,求求您饶了我们!”大儿子的话,“我们”两个字发音很重,更是带着替他弟弟认错的意思。

“那就道歉吧!”崇华默道如此说。

“我道歉,我错了,我眼瞎,得罪了您,我该死,我再也不敢了!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磕的头发披散开来,都有些神经了,大儿子心疼她,却又没有办法。

“我们道歉,我们错了,请原谅我们吧!”大儿子只言片语仍旧在强调着“我们”的字眼。

“好了,好了!把你妈扶起来吧!”崇华默道的话,虽然尽量让语气温和,然而在他自己听来,却仍旧像是在下命令。

大儿子赶紧将自己的母亲扶了起来,那娘儿们仍旧半神经状态,额头倒也没磕破,大儿子喊了两声“家平”,刚被抽了嘴巴子的大儿媳妇就出来了,肿着半边脸扶着婆婆回店里去了,那锅盔店的老板娘临撩门帘还不忘回头又叨叨两句,也都听不清楚她说的什么,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进了店,大儿子以为事情完了,正寻思再说两句好话让崇华默道放了自己的弟弟,开口说道:“也求求您放了我弟弟,也让他给您认个错道个歉!”

“如果你们的歉应该道给谁都弄不明白,只能说是你们没有好好反思自己的罪过,就怕如此的状态,即使道对了歉,也多少是出于被逼无奈,未必是真心实意,形式上做戏的事没有什么意义,还是说说你们愿意为此付出的代价吧!”崇华默道的话完全不搭大儿子的茬儿。

“代价?什么代价?”大儿子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小声试探性的问道:“是要钱吗?”

“钱的事,还要杏林台的大人们说了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用他们给治疗,虽然他们的医术是全匿界最好的!”崇华默道摇了摇头,想了一想,纠正之前的话,道:“或者我该问,你们愿意受到何等的惩罚更合适!”

大儿子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却也感觉到不妙,心里惴惴不安且不解的问:“不是已经认错了吗?怎么还要受罚?”

“只是嘴上说说‘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有什么意思呢,只有心甘情愿的接受惩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认错!”崇华默道说。

“只有心甘情愿的接受惩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认错!这话说的,真是太精辟了!”栖霞芋艿大声赞叹着,又对素心和沃土说:“你有本吗?我要记下来!”

“在桌子那边有!”沃土很实诚的回答。

“他没正行,你别理他!”素心说着,瞟了栖霞芋艿一眼,想起神木禄爵来,四处都没有他的身影,正纳闷他去哪里的时候,突然看见神木禄爵鬼鬼祟祟从角落里出来,嘴里正叨咕着什么,恰巧抬眼看过来,彼此的目光撞在一起,蓟丘素心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头转了回来,而神木禄爵走过来,又挨着他们站在一起看热闹。

大儿子不知道该如何接崇华默道的话,只是愣在那里。

“这样吧!断一条腿,你觉得怎样?”崇华默道的话,说的好像断一条腿就跟割一把韭菜似的稀松平常。

大儿子突然看见自己弟弟那个没过门的媳妇带着两个金瓯卫士过来了,心里立刻就有了些底气,他赶紧低下头去装作并不知情的样子,等两个金瓯卫士靠的稍微再近些以确保他们能听清楚自己与那崇华默道的对话,似乎被逼无奈的很苦恼的语气,问:“如果不断腿呢?还有别的选择吗?”

“断条胳膊也行!”崇华默道也确实没看见那两个金瓯卫士。

“金瓯卫士来了!”神木禄爵眼尖,他赶紧提示崇华默道。

崇华默道抬头看了一眼,却也并不在意。

村里街坊四邻的关系连朋友套亲戚的错综复杂,微妙且脆弱,可怜势弱虽也时常被怜悯但更多会遭受欺辱,强势蛮横虽也遭恨但就有来给抬轿抱大腿的,所以桥南锅盔店的老板娘倒下后,就有与锅盔店一气的街坊去驻镇子的卫队打了报告,金瓯卫士之前听到了杏林台巡诊队伍到来的消息,就以为他家是和杏林台的巡诊队伍闹起来了,走到半路,才遇到了也去报告的锅盔店二儿媳妇,得知他家被欺负的消息,两个卫士倒也放心了,而且赞叹这是老天开眼,虽然也想亲眼目睹幸灾乐祸一番,又担心去的太快搅合了场面,有杏林台的大人们在场也不至于闹到不可收拾的局面,尽管那二儿媳妇几番催促,两个卫士仍旧走的不紧不慢,临到了跟前,也不忘了先咳嗽两声,才跟杏林台为首的锦绣镇节彼此行礼致意,而后才四下打量一番,看见了白色绣服的太平氏,两个卫士又再次行了礼,做完这些,其中相对年长的那个卫士才开口说道:“你家表婶子来报告,说你家被欺负了,我起初还不信,谁能那么大胆子,敢欺负你们家,现在看倒是真的了!”

“我发现你们家好像不惹事就过不下去!”另外一个年轻些的卫士看着被定住的锅盔店二儿子,拍了拍,说道:“我早就说,别那么跋扈,不就是牛精有股子蛮力气吗,非不听,这回撞枪头上了吧,活该!”

“您两位要是这么说可就不对了,自从去年我爹被你们抓走之后,我家可是本本分分的,哪里敢惹什么事儿啊!我们这是闹着玩儿的,倒是谁那么多事儿,把您二位给请了来!”大儿子并不在乎那两个金瓯卫士说什么,他所盘算的是,只要两个卫士在场,那崇华默道就不能弄断他的胳膊,最后也肯定得放了自己的弟弟,只是顾虑到崇华默道的高强法力,也不敢表现出强硬来,只是一味示弱想博些同情,转过来接着之前的话茬儿,对崇华默道说:“我愿意断一条胳膊,只是求您先放了我弟弟!”

“我说那个瘦高个,差不多得了啊,我们都来了,你也赶紧罢手吧!”年长些的卫士对崇华默道说。

“不许动的那个,你可以动了!”崇华默道说着,点了点头。

话刚说完,锅盔店的二儿子就恢复了自由,他惯性的变回了野牛的真身,大儿子怕他犯浑乱冲赶紧上去想要抱住他的牛头,却突然看见野牛真身的右前小腿上燃起了青色的火焰来,那火焰小小的,并不很猛烈,就像是从皮肤底下钻出来的一样,突然就那么烧了起来,仿佛那活生生的牛腿是晒干了的软木头。

“快下河,往河里跑!哞哞……”大儿子疾呼着,以至于慌忙间说出了野牛语。

野牛眼睛圆瞪着,发疯似的发出一声极尽痛苦的哀嚎,从桥头与他家房墙根间蹿下河沿边的坡道,几乎将前半个身子都泡在了河水里,痛彻骨髓的疼痛,那二儿子的野牛真身昏死过去。

大儿子是紧跟其后过去的,赶紧把他拖上岸来,然而那青色的火焰这时候才渐渐熄灭,留下一片焦黑的皮肉,看样子倒也没烧断了腿。

崇华默道并没看见野牛腿上的火焰,只是闻见烧皮毛的焦臭味儿就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随即将头望向太平他们几个的微微笑了笑,他的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很真诚很会心的笑,可在素心看来,却很瘆得慌,便赶紧往后边躲去。栖霞芋艿因为素心的动作才联想到崇华默道的笑可能是对素心有意思,上前一步将素心挡在身后做出保护的架势,沃土和云豹斑斓拔着脖子看那大儿子拖他弟弟的野牛真身,太平的表情默默的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神木禄爵摸了摸头,报以诚挚的微笑。

“怎么个情况?”年长的卫士感觉到了情况不妙,跟到桥头边上。

“这……”年轻些的卫士语塞,专门跳下去看了一眼,又快速的飞回来,因为与前些日子收到的海捕青渊矶浩文书上描述青白色火焰相吻合,虽然没多久卫队里也收到了青渊矶浩被逮捕的通报,也接到了青渊矶浩被抓的通知,然而他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飞回来,劈头就问崇华默道:“你叫什么名字?”

崇华默道知道他们抓不住自己,只是怕说了名字找他家去,被他母亲知道了会担心,所以他装作没听见的不回应。

年轻的卫士掏出随身的小本子准备记录,激将法的问:“你是不敢说自己的名字吗?”

崇华默道只好实话实说,道:“因为那火不是烧的,所以你们无法抓捕我,只是怕二位会为了所谓的完成任务,硬要穷追不舍的找到我家去,我妈知道了,会增加不必要的担心!”

“那你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年长的卫士也不听他这辩解的话,掏出镣铐来,与年轻的卫士一起将崇华默道的脖子手脚全都锁住。

“你倒是冲我来啊,干嘛要对我弟弟下手!”那大儿子跑上桥头来,声音中充满了愤恨。

崇华默道毫不畏惧,展开手来任凭他们上锁具,泰然自若的解释道:“第一,我说的断条胳膊或者腿,一直都是在说你弟弟的,如果你愿意也挨回烧,我也能成全你,第二,那火不是我烧的,所以这些锁具锁不住我,第三,你最好还是求求杏林台的大人们,买点药治治伤,或许他还能站起来,然后就是要好自为之,如果不知收敛继续为恶,下次,这惩戒不仅会落在你身上,连你的孩子也不能幸免!”崇华默道这句孩子不能幸免既为了震慑他,深层次的意思是父亲不能做好榜样,他家孩子也会一样的不学好,因为孔夫子那句“不知其子视其父”有绝大多数的适用性。

“你……”大儿子因为对方提及孩子,被刺激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围一个围观的中年男子眼见崇华默道被锁,胆子大起来,义正言辞的质问道:“祸不及妻儿,谁做事谁承担,孩子是无辜的!”

“要不我拿你吓唬他,你觉得有震慑力吗?”崇华默道反问完,又说了句:“拿他妈说事儿都不一样好使,也就剩下孩子了!”

“我又不是他儿子……,不像话!”中年男子意识到自取其辱的话,赶紧闭嘴扭过头去。

崇华默道将视线转到吴月老两口身上,翘着嘴角很可爱的微笑着,满怀欣慰的躬身行礼,说道:“如此浊恶之地能有两位忠义的大菩萨在,真是暖心!”

“别说了,快走吧!”那两个卫士锁好了崇华默道,一边一个将崇华默道架持住,连拖带拉的往回走。

“哎哎,我说,你们抓我干嘛?”说这话的是刚才的中年男子,他此刻正被两个卫士架住,他扭摆身体挣扎着。

两个卫士这才反应过来抓错了人,将中年男子放开,回头再看,崇华默道还在之前站着的地方。

“我说过了,那火不是我烧的,所以你们抓不了我!”崇华默道说完,将手一抖,身上的镣铐就“哗啦!”一声掉下地来,他又向太平他们几个笑笑,躬身一礼,转身消失了踪影。

“上哪儿去了?”年轻的卫士四下张望着问。

年长的卫士真身是藏袖犬,他赶紧上前一步,捡起地上脱落的镣铐放在他的狗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又对当街闻着味道,却并没有什么发现,无奈的对年轻的卫士摇了摇头。

“我往东,你往西,咱们分头追!”年轻的卫士说完,跃身飞起来,现出了白色矛隼的真身,往西飞去了。

年长卫士也没发觉年轻卫士说的方向和飞的方向不一样,只是又对着空气闻了两闻,撒开脚沿街往东头跑去了。

“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怎么总是冲你笑呢?”栖霞芋艿问素心。

“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笑!”素心为此也很奇怪。

“你们是不是认识啊?”兰山沃土问神木禄爵。

神木禄爵正拔着脖子看那受伤的牛精,察觉到沃土盯着自己看,才知道沃土的话是问自己的,转了转眼睛想了想,摇了摇头,说道:“不啊,不认识!”

“那他是冲着谁笑呢?”沃土如此说着,兀自纳着闷。

神木禄爵依旧津津有味的拔着脖子看牛精。

“你要给你弟弟治伤吗?”太平氏说着话,带着云豹斑斓下到河沿,大致看了看那野牛的伤,对那跟着下来的锅盔店大儿子,说道:“收你四百个银贝,保他落不下残疾!”

“四百个银贝!”那大儿子咬着后槽牙的劲儿,就表明了他多么心疼花这笔钱,可是考虑到弟媳妇还没过门,腿坏了很可能影响定好的亲事,于是便陪笑脸,低声下气的还价道:“您是杏林台的医官,慈悲心肠,就少要些吧!”

“少一个小贝都不行,而且必须先给,见钱医病!”太平氏就认准了他事后可能赖皮,所以态度强硬。

“哼!这叫什么,落井下石,还是趁火打劫!”那大儿子见谈不下来,便也不再讨好的语气,如日常做生意谈定了一桩并不太认头的买卖一样,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哼,很没好气的说道:“行吧,这回我们家认栽了,孤儿寡母的,就凭着你们欺负吧!”

“不愿意就散了呗,这么重的伤,四百银贝给治好了你还嫌多,也快得了吧,我也不稀罕挣你这份钱,你爱怎么招怎么招吧!”太平氏说罢,掏出手绢擦了擦手,带着小云豹就要从河沿上往上走。

“行行行!我认了还不行吗?”大儿子眼看着太平氏真要罢手,一把将他拉住,语气略有缓和的说完,可他转念一寻思,又有些后悔了,就觉得应该再找个别的大夫看看,最起码也让西道口上的狼大夫看看,目前看这样的皮肉伤,总不至于四百银贝的价。

“你也不用这样的姿态,我也不管你怎么想,我只是看着你弟弟伤这么重,多少有些不忍心,但凡你的脑子正常点,就能判断出个是非对错吧,天天拔尖欺负人,碰上硬茬儿挨收拾是早晚是事儿,这是活该,这是报应知道吗?你还说什么受欺负,我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太平氏也犯了脾气,越说越激愤,一把甩开那大儿子的手,上到桥头上去。

那大儿子被说急了眼,因为崇华默道走了,也就没有了顾忌,先是大啐一口唾沫,对太平氏破口大骂道:“不治就不治,假惺惺的装什么慈悲,给你脸了是吧,跟这教训你大爷,你也不好好看看地界,鹃鸟崽子生慈禧婊子养的腌臜东西,少你一摊臭牛粪,我还就生不起炉火来吗?要你这杜鹃鸟崽子在这敲边鼓,天底下的大夫还没死绝呢!我还就不信,没有你还不治伤了!曹蛮子玩意!……”

云豹斑斓扭身,呲牙就想跟他掐架,被太平氏拉住,这时突然听见旁边若水雅音柔软声音的一声喊:“哎呀,崇华默道又回来了!”

那大儿子立时老实了,不仅止住了骂,几乎是被吓了一个激灵,如惊弓之鸟一般,仓皇的不知所措。

亦如这世间的无数人,只有将被逼到绝境,没有别的一点法子的时候,才会低声下气,才会老老实实。

围观的民众意犹未尽,听见这句喊,全都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拔着脖子四处张望着,巡诊队伍的大多数队员也不例外,锦绣镇节当即反应过来,叫着若水雅音的小名儿,训斥道:“鲁子,别闹了,快快快,太平,你也来,干活了!”

“这就来!”若水雅音坏笑着,等着太平氏一起走。

围观民众反应过来,就有那个看见大儿子的惊慌样儿,以此嬉笑着。

“曹蛮子揍的,慈禧婊子养的东西,滚,全都给我滚出十字街去,一个个的杜鹃鸟崽子生的,曹蛮子揍的,都给我滚……”那大儿子意识到自己被戏弄,再次破口大骂,不仅只是太平氏,连着若水雅音和围观笑他的民众一起骂,好像整个十字街镇都是他们家的一样。

锅盔店的老板娘被吓坏了,虽然听见自己儿子骂街,却也不敢出来看一看,只是将孩子抱过去,让他的两个儿媳妇出来查看情况,那大儿媳妇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为什么被扇嘴巴,怕再挨一巴掌,也就不敢言语声,扒着后院的墙头往外看,而那未过门的二儿媳妇,就只是躲在大儿媳妇身后,想着能有什么风吹草动,自己可以先跑。

若水雅音又扭过头来,嘲讽的笑着,说道:“如果你想让你弟弟瘸着这条腿过完下半辈子,那你就尽情的骂吧,但愿你能找个不要钱且又不让他落下残疾的好大夫,别有求着我们的那一天就行!”

“正是年轻力壮要好儿的年纪,看他跛着个脚的不太好看!”太平氏如此对若水雅音解释着,一起过街回桥北锅盔店的桌子那里去。

那大儿子倒也理智,若水雅音的话把他说醒过味儿来,虽仍是不服不忿的样子,却也闭嘴不再骂,就寻思着把自己的弟弟弄回家去,只是得躲避着伤处自己弄不起来,看见自己媳妇跟兄弟媳妇正在后院墙头上探头扒望,就招呼他们出来,让她俩协助着把那野牛真身状态的弟弟搬回家去,也有那临近住着的街坊们,眼见没有了危险,便也本着所谓的乡里乡亲的情义过来帮忙,七手八脚的一哄抬起来,甚至扯下了门口八吉祥的白门帘来裹那条伤腿,七手八脚的连托带拽的,好歹弄进屋去了。

蓟丘素心冷眼旁观着,略有怀疑的说道:“这样看,人缘也挺不错的!”

“乡里乡村的住着,即便心里恨得牙痒痒,大面上也得过得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准儿谁用的上谁,况且这样的村霸家庭,全都怕得罪他,献点殷勤,讨好拉拢一点,也是必要之举!”神木禄爵很有感触的说出这其中的道理来。

“照你这么说,全都不是真心的呗!”栖霞芋艿似乎不太同意神木禄爵的话。

“真心虚情无从分辨,吃饭过日子才更重要!”神木禄爵意说完,味深长的笑笑,转身回去自己要背的药材柜那里。

“我们看事所依凭的经验和想象太匮乏,这个世界却很复杂!”栖霞芋艿看神木禄爵走了,便把这话对着素心和沃土说。

蓟丘素心神情呆滞的抬头望向天边的一片孤鹜的白云,内心无比的沉重。

兰山沃土也跟着朝那天边的方向看,他内心没有素心那些复杂的想法,只是因为蓝天白云,他觉得身心无比的舒畅。

吴月老头儿毕竟上了年纪,他原本想要把钱匣子里的那两个小贝还给弹琴的灰孔雀雉精,突如其来的被泼泔水让他忘了这茬儿,只记得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儿,此刻猛然想起来,再找那灰孔雀雉精,早不见了踪影,吴月老头拿着那两个小贝,兀自觉得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