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清源山父子定计谋

福建清源山千手岩阳面山脚处的阳岩庄村,灰瓦红墙的砖木房子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因为清源帮帮主清源齐云家今年中元节是大祭祖,所以村子里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跟正月里过年一样挂了红灯笼。天刚黑的时候,灯火才点起来,红红的灯光映照得整个千手岩庄重肃穆。

傍晚的时候,村口贴出了司卫监发的青渊矶浩的海捕文书,清源齐云得知了青渊矶浩甘泉门广场上的作为,当时就想把手里刚盛满的一碗白米饭直接狠摔在了地上,但因舍不得那青花的瓷碗,胳膊抬起来却也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又将碗放回桌上闷声的回了屋,然后就自己跟那房间里沿着紫檀木桌前面的地砖缝隙来回的踱步走绺儿,——他这个近两年才形成的习惯源自于他所知道的一个人类哲理小故事,说是古时候有一个叫楚撒巴的XZ人,自他年轻时候起,每当他被欺负而生气的时候,便会围着自己的房子和土地绕三圈,想着自己房子土地那么小,也就气消的赶紧努力工作了,便是在付出必有的回报的单纯想法与需要对比情境来凸显主题思想的杜撰设计下,楚撒巴的房子和土地面积越来越大,所以当他仍旧生气的时候,即便走不动的豁出命去,也仍旧死心眼的非要围着房子和土地绕上三圈,并且还要传授给孙子,说是看着自己有如此大的房子和如此多的土地,何必再去计较呢,如此便也不再生气了,清源仲文怕围着房子绕圈被看了笑话,所以只是在自己屋里来回的走,累了就躺床上歇一会儿,然后再起来再转,再累再歇,再起来再溜达,如此反复得有十多回之后,终于睡了一小觉,迷迷糊糊的也并不安稳,再醒来的时候,透过窗户就看见街上的太姥金阔带着几个小子提着油桶扛着杆子,正挨家挨户的往门口的灯笼里添灯油,坐着看了会儿,便也不想再睡,从窗户跃身出来下到后院,开了墙上的小角门,顺着山路独自朝千手岩的山上走去。

静谧的夜晚,到处飞着萤火虫,蟋蟀振翅鸣叫着,风中透着秋天的凉意与草木的芳香,夹杂着丝丝灯笼内燃烧着蓖麻油的清辛味儿。

临近半山腰的滃泉亭,隐隐传来“吭哧吭哧”的喘息声,声音断断续续的,清源齐云抬头看了一眼,虽然只是黑暗中一个大约的身影,知道那是他的二儿子清源仲文在举石锁。

清源仲文看见了上来的清源齐云,他加把劲举够了当前一组的数量,放下石锁,扯下脖子上的毛巾,从头到胸的擦了擦汗,仍旧光着膀子,待清源齐云走的更近些,他恭敬的喊了声:“父亲!”

“嗯!”清源齐云应声,走向清源仲文旁边的亭子。

清源仲文赶紧将亭中石墩上稻草编的垫子拍了拍,又放了回去。

“什么时候了?”清源齐云坐上垫子。

“我估摸着,得有五更天了!”清源仲文挨着清源齐云坐下,拿起石桌上从人类那里搞来一块只有表盘没有链子的怀表,看了一眼说道:“两点五十五!”

清源齐云点了点头,从他的这个位置放眼望去,整个阳岩庄村都尽收眼底。

“您还在为青渊矶浩的事儿烦心吗?”清源仲文问。

“其实也没什么!”清源齐云顿了顿,继续说道:“青渊矶浩不过是桔子的结拜兄弟,跟咱又没有什么亲属血缘关系,他自己的事儿,碍不着咱们,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右眼皮老是一个劲儿的跳!”

“也可能是消息太突然,一时缓不过劲儿来!”清源仲文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没什么道理,转而又说:“要不天亮了,让钓鱼岛先生给看看,扎两针呢!”

清源齐云胡拉了两把脸,本又想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待见那个钓鱼岛赤尾,张嘴闭嘴除了正道正派正气没别的词,好像我邪恶得别说眼皮跳,我能活着就是大福报了!”然而又想那个钓鱼岛赤尾在医术上确实谁也比不了,而且因为预感到不妙,他更偏向眼皮跳是预兆,所以说:“你也别不信这些老例!”

清源仲文心里头想着别的事,伸手又擦了擦汗,略有些犹疑的说道:“我正好有个事儿跟您说!”

“什么事儿?”清源齐云随口应答。

“就村口贴的通告文书,司卫监一百金贝悬赏的那个小猴子,您知道吧?”清源仲文问。

“我听他们说了!”清源齐云回答。

“这小猴子,在三清山玉清卫队排查的时候给找到了,只是带回队里没多久,小猴子又被劫走了!”清源仲文说。

“劫走了?”清源齐云惊讶之余,便问:“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劫小猴子的是龙虎山的几个蛤蟆精,他们得了消息,青渊矶浩悬赏了两千金贝要这小猴子!”清源仲文说。

清源齐云对两千金贝这个数目也很吃惊,他又前后想了一遍,问道:“这小猴子现在在哪儿?”

清源仲文四下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回道:“还在龙虎山,已经被咱们的兄弟控制起来了!”

清源齐云仍旧思量着,点了点头,又问:“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只是觉得这样会比较有利!”清源仲文又擦了擦汗,说道:“其实,我也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清源齐云问。

“青渊矶浩毕竟是悬赏了两千金贝,万一有谁动心走漏了消息让他知道,我担心会很麻烦!”清源仲文说。

“你怕得罪了他,他会找上门来?”清源齐云问。

“如果他在天道楼前的表现真像传说的那样高强的法力,那还真是不能不防!”清源仲文说。

“真相啊,绝不会存在于传说的言语中,传的越邪乎就越假!他的那点儿能耐我心里有数!”清源齐云说完,顿一顿,转了信心满满的语气,道:“况且,我早已在他身边埋下了杀招。”

清源仲文其实很不喜欢自己父亲现在如此这般自信的样子,然而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的违逆,他想了想,只得说:“那我就换几个心腹的手下,再换个秘密的地方,把小猴子藏起来!”

清源齐云点了点头,又放眼朝山下望去,红红的火光浸染着他的心,顿时生出无限的感慨来,他如释重负一般大呼一口气,说道:“多好看的颜色啊,这样的颜色,象征的是咱们清源山灵猫一族满门的荣耀和地位,他时刻都在提醒我,做事容不得丝毫的马虎!”

清源仲文从记事起,就听清源齐云说这样的话,几乎是听着这话长大的,他也不喜欢父亲这样活的没有自我,却仍旧表现出引以为荣的样子,如同第一次听到,很郑重的回道:“是的,我会谨记!”

清源齐云脸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满心沉醉的享受着当下的山景与风月,清源仲文陪了一会儿,默默的走开,依旧去举石锁。

大概得有烧开一壶水的功夫,山路上突然传来了脚踏石阶的奔跑声,接着一道黑影,似一道黑色的闪电,落在山路口处。

“哈哈!我赢了!”黑影原是一只大灵猫,欢呼雀跃着化身成一个不胖不瘦的人形小伙子,嘟嘟的的脸蛋多多少少有些婴儿肥,俊朗的眉目间又多了几分可爱。

“你耍赖!”又一个小伙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来,嘴里大口喘着气,对清源仲文说道:“二哥,他耍赖!”

最先上来的小伙子名叫清源蜜柑,小名儿叫桔子,是清源齐云的第六个儿子,也是最小的儿子,他对清源仲文辩解道:“他跑不过我,就说我耍赖!”

“你可不是耍赖吗?……”后上来的小伙子名叫清源叔瑞,是清源齐云的第五个儿子,他的话说了一半,看见亭子里坐着的清源齐云,赶紧住了口。

清源仲文放下石锁,对他俩说:“你俩快去见过父亲!”

“父亲!”清源叔瑞和清源蜜柑走到亭前,欠身行礼。

“嗯!”清源齐云虽然不太满意他俩的胡闹,因为当下舒畅的心境,也没有说什么,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来吧!”清源仲文这才招呼着他俩一起。

“我玩你这对儿!”清源蜜柑呼喊着抢了两步,撞到清源仲文身上,去抢他用的那对石锁。

清源仲文看见清源蜜柑向他挑眼,即时明白了什么意思。

“干嘛非要我这个啊,那儿不是还有吗?”清源仲文便配合着大声的嚷嚷着。

清源齐云看见清源叔瑞走向山阶,突然想起下午相亲的事情来,知道他想开溜,赶紧叫住:“老五,你干嘛去?”

“我突然想起个事儿来!”清源叔瑞说着,仍旧往下走。

“你给我回来!”清源齐云命令道。

清源仲文和清源蜜柑知道掩饰不成,也就停止了嬉闹。

“您要干嘛呀?”清源叔瑞很不情愿的又走了上来。

“你过来!”清源齐云想让他走的更近些。

“我出来的时候,忘了灭灯了,……”清源叔瑞无力的辩解着,走回亭前。

清源齐云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别说那些没用的!我问你,就万洋山南风族长家的那个侄女,你白天不见了吗,怎么招啊?”

“那女的太丑,我看不上她!”清源叔瑞答道。

“我听你小妈说,看着不错呢,尤其是那面相,眉毛上有颗痣,难得的旺夫宜子相。”清源齐云说。

“相亲又不是相面,那么恶心,去年吃的饭都能吐出来,还说什么旺夫益子!”清源仲文的言辞因为小妈的话才有所放肆,又说道:“真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不相面相相什么,跟人类一样相脚丫子吗?”清源齐云的言辞激励起来,继续说道:“这都见多少个了,相一个不行,相一个不行,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

清源叔瑞闷闷的,低着头不吭声。

清源齐云继续说道:“你是不是心里还惦记张岩山那个望门寡的小娘儿们呢,我早就明白告诉你了,那样的东西,不可能进得了咱家的门!”

“那我今儿也明白的把话撂在这,我的媳妇,我说了算,谁都管不着!”清源叔瑞被戳到了痛处,实在忍不下去,很委屈的顶完话,转身就走。

“你给我回来!”清源齐云呵斥着。

“还有,我就一个妈,我的亲妈,她早死了,被某些人给欺负死的!”清源叔瑞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头也不回的大声说完,跃身飞起,消失在了山路上。

清源蜜柑眼见情况不好,在后面喊了声“五哥!等等我!”也是一个跃身,追下了山去。

清源齐云被气得使劲捶了两下桌子,又抄起旁边石墩上的稻草垫子扔出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清源仲文守了片刻,觉得清源齐云的呼吸略平缓些了,才走去旁边的泉眼处,用石碗舀了泉水,端给清源齐云,说:“您喝口水吧!”

清源齐云叹了口气,接了石碗喝了两口水。

“我无意中倒是看见那女的一眼,也难怪老五看不上,您没见那大痦子,又黑又鼓,还刺着一根大长毛,确实挺膈应的!”清源仲文调和着。

“这个不行,咱们可以再找别家,我就是恨他这个不懂事儿,都这么大人了,咱们操这些心给他找媳妇,就跟害他一样!”清源齐云如此说着。

清源仲文的内心十分复杂,他因为父亲陈旧的家族观念和家长专权而感到无奈与心疼,因为弟弟的奋不顾身感到振奋与痛快,他从来不敢这样毫无顾忌的表达自己的内心,作为清源帮的少帮主,他很害怕,他怕一时冲动会失去对当前局面的控制,他怕父亲伤心,也怕弟弟们失去保护,更怕自己渐渐发展下去,最终变得和父亲一样,陈旧的家族观念和家长专权,他很怕自己变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