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前肖蓓再一次回到医院。乔歆本来安排她回家踏踏实实睡一觉,可是这一天她接收的信息量太大,闭上眼睛就全是陈年旧事。她和乔远聚少离多,彼此之间有误解有无奈甚至有恨,只是这些都无法冲淡她对乔远的爱意。
如今真相一件件摆在面前,无法再用误会遮盖自己的感情,是分是合,总要有个交代。
回到病房的时候乔远没在,不知是不是还在做检查。乔歆和王宇也不在房间里,诺大的病房有点凌乱。肖蓓从小有洁癖,控制不住的想要收拾。
乔远不能吃东西,病房里没有任何食物,也就没有其他病房常见的保健品,倒是有一把便携式的吉他放在病床边。
肖蓓摇头叹息,她发现乔远对于自己的处境还挺乐观的。人家环帝都说要协助警方调查了,他自己还有心情吹拉弹唱。
肖蓓把吉他轻轻拎起来,环顾四周在角落里找到盒子,把吉他收好了。她又撕了一张纸巾走到床头柜边想要擦桌子,看到乔远平常戴的那枚戒指摆在床头柜上。
自从她和乔远重逢后,那人几乎一直戴着这个戒指,连出镜的时候也没有取下来过。
戒指是银制的,有点朋克风,旧旧的很繁复,肖蓓一直觉得有点老土。乔远一把年纪了还喜欢这种机车少年爱的款式。
她把桌上的东西移到一边,用纸巾擦拭桌子。都擦干净了又把东西尽量归位,碰到那枚戒指时,食指在指环中多停留了几秒。
戒指随着她的手指转了转,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肖蓓食指一勾,磨得光滑的指环就套入了她白皙的指腹。戒指随着惯性转动,肖蓓突然发现这戒指里有些玄机。
那繁复的外圈似乎是会转的,而里面还有一个银圈。
肖蓓好奇的把戒指摘下来继续转,镂空的外圈下面露出字来。
Je t’aime
是法语的“我爱你”。
肖蓓的眼眶骤然酸胀,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乔远一直戴着这枚戒指了。这是小时候两个小情人买的情侣戒指,很老土的样式,自以为浪漫的用法语写着“我爱你”。肖蓓记得一对戒指才几十块钱。这也是后来她离开中国时,毫不犹豫把戒指扔进机场垃圾箱的原因。那么不值钱的东西,那么不值钱的感情,扔了也就扔了,可是这个傻子又戴了十四年!
走廊里有脚步声,肖蓓放下戒指抹抹眼角回身,乔远被护士用轮椅推回来了,身后跟着乔歆。
肖蓓急忙让开,走到床尾。
“宝贝……”乔远轻轻叫了一句,眼里有惊喜。
“去检查了?”肖蓓掩饰神情问。
乔歆帮着答:“做CT去了。”
怪不得没有戴戒指。
护士推着乔远停在床边,乔歆忙绕过来扶那人。乔远勉强用胳膊挡了挡,“我自己来。”
他撑着轮椅扶手站起身,慢慢侧坐在床上。乔歆满脸担忧的赶到床头给他铺好枕头,乔远靠在枕头上,把两条长腿蜷缩起来。
肖蓓从乔歆的神色上判断乔远状况不好,再仔细看乔远,发现他的脸色比上午时差了很多。
“怎么回来了,应该先休息的!”乔远用极轻的声音说,仿佛检查把他的力气都耗干了。
肖蓓忍了忍说:“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乔远指指床边的椅子,“你说,我老实交代。”
他笑了笑,又突然皱了眉头。一旁的护士推着轮椅要往外走,一面走一面交代:“记得不要喝水,再疼得厉害了我们给你用止疼药。”
乔远点点头又看向乔歆:“姐,你先回去吧。家里孩子还等着呢。”
乔歆看看表,有点犹豫的说:“我把王宇换来。”
她说这话时下意识的看看肖蓓。肖蓓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忽然开口:“今晚我陪他吧。”
护士已经离开,乔远和乔歆都有点惊讶,乔歆愣了一秒不自觉的露出欣喜表情,只是嘴上说:“那怎么好意思?你刚下飞机。”
乔远眼里似乎有点慌乱,又有几分诚惶诚恐,“我晚上不用陪。”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躺好!”肖律师口气中带着不容置疑。乔远立刻听话的往枕头里陷了陷,不敢说话了。
乔歆见肖蓓主意已定,也不再假客气,她收拾东西出门,肖蓓把她送出来。
“夜里照顾他有什么要注意的吗?”肖蓓问。
乔歆皱着眉头说:“这个医院没经验,应该是用的药不对劲,下午突然难受的不得了。今晚恐怕睡不好。”
肖蓓心神不定,回头看看病房门又问:“一直没请护工?”
乔歆摇头:“现在外面风声那么紧,怕不相干的人把他的情况透露出去。还是自己家里人可靠,夜里一般都是王宇来。”
肖蓓点头,心中感叹乔远还是幸运的,有朋友有家人。王宇当年的功利心虽然直接导致了肖蓓家的悲剧,但是肖蓓看得出,王宇对乔远还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
把乔歆送走,肖蓓回到病房里,只见乔远盖着被子合着眼,似乎睡着了,只是眉头紧紧促着。他听见动静,掀开眼帘先挣扎着坐起来。
肖蓓走到床边,按住他的肩膀说:“不舒服就躺好。”
乔远还嘴硬,“还好。”
肖蓓坐好,弯着腰凑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直白的说:“下午沈清泉找过我。一切事情都告诉我了。”
乔远愣了一下,点点头。沈清泉早就说要找肖蓓谈,看来她不是说说就算了。
“还有,歆姐也告诉了我关于王宇的事,当年是他把事情告诉倪霞的。”
这下乔远有点慌了。一夜之间他的所有难言之隐都被暴露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脱了干系,相反因为王宇和他的关系,他更觉得难堪。
“宝贝……你会不会……恨他?”乔远问完了立刻后悔,“不,你怎么想都是有道理的,我没有为他求情的意思。我甚至都不敢给自己求情。”
“我和王宇不熟,真正能伤害彼此的一定是熟悉的人,或者说……是相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