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庆府。
苏瑾住进白家也没有闲着,趁着清晨出门,直至晌午才回来,带回两消息。
一是白家丧礼是真的,几日前白壁下河游泳,不幸身亡,白发人送黑发人。白壁虎头虎脑,模样乖巧,天庆府无人不替白许感觉惋惜;二是白许重男轻女,虽然铺子小事情由白遥打点,白许从未给白遥好脸色,稍有不对,动辄打骂,白遥也只能忍着受着。
“哦。”李锦绣浅浅听着,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苏瑾奇怪,李锦绣反应也太平静了,这可是她废了好大功夫才打探到的消息。
李锦绣不关心白家的秘史,只想快些凑齐白绸安然回到宁波府,换李来安全无恙,还得防着陈廷恩那只老狐狸,哪还顾得了其他。
只又等了一刻钟,白遥过来邀请他们一起去前厅吃饭,李锦绣注意到白遥裸露在的手臂,赫然有几道鞭伤,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无奈摇了摇头。
她有些心疼白遥,拿了随身携带的伤药,递给白遥。
白遥无奈笑笑,接过药膏,还替白许开脱。说他刚刚失去了小孙孙,心情难免复杂了些,还请李锦绣和苏瑾莫怪。
正厅已经坐了十来桌人,男女老少都有。依着天庆府的传统,家里举办丧事,全村人都会过来吃酒,再说些安慰人的话,丧事要办得热热闹闹人尽皆知,这样亡者上路才不寂寞。
李锦绣不喜热闹,避开众人给白壁上香,又朝他拜了拜,稍稍鞠了两躬。再抬头见白许走了过来,安慰他节哀顺变。
白许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脚步还有些踉踉跄跄,当着李锦绣的面竟伤伤心心哭了起来,还说白壁太小,担心在下面不能照顾自己,还不如送白遥一起。
白许喃喃自语,李锦绣错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告辞离开。
白许见李锦绣离开,转身进了一旁的偏殿,白遥已经在那等着他了。一改平日乖巧懦弱的模样,冷笑抖了抖手里的信封。
“宁波府陈老爷来信了。”
白许恭敬走到白遥面前,如下人一般小心站在白遥身侧,还给她斟了一杯茶,“陈老爷在信上写什么了?我们还是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
白遥慢腾腾地将信封打开,取了里面的信纸递给白许,“当然。”
白许有些纳闷,以为李锦绣不过一丫头片子,哪值得陈廷恩大费周章对付,甚至还专程做了个局,拜托白遥帮忙演场戏。
“苏瑾也是陈老爷的人,我们的计划用不用让她知道?”白许又接着往下问,唯白遥马首是瞻。
白遥抢了白许手里的信,连同信封一起扔进还在燃烧着的炭火盆里,看着信纸一点点地被火星吞并,直至完全烧成灰烬,“她最好还是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陈廷恩要她做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何况——
虽说苏瑾是陈廷恩的人,可惜她信不过。
白遥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白许也只能附和点头。临走白遥要他又在自己身上添几处新伤,再吩咐下人继续苛刻对她。白许小心翼翼照做。
宁波府陈家。
翠翠无精打采地靠在贵妃榻上,这几日她没什么胃口,身子疲惫沉重,整个人如泡在水里一般,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陈廷恩见她不舒服,专程请了大夫来瞧。
大夫搭上翠翠的手腕,立刻展露笑容,朝她道了好几声恭喜。
翠翠一头雾水,直至大夫说她怀孕了,都还云里雾里,抬头茫然看着站在一旁的陈廷恩。陈廷恩大喜过望,连让陈福备足银元送大夫离开,还拜托他一定要保守秘密。
陈廷恩抱住翠翠,翠翠每日都跟他在一起,同吃同住,剩下的时间又都呆在陈家,孩子有且只可能是他的。陈廷恩没想到他这把年纪还能再有儿子。
倘若是男孩,陈家也后继有人了。
陈廷恩狠狠亲了翠翠一口,身上的病也好得七七八八,当即决定拿一笔钱修缮寺院,感谢上苍。翠翠一张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钻入陈廷恩怀里。
只是翠翠身份卑微,就算真生下男丁做陈家的继承人,也难免引得流言蜚语。陈廷恩摸着翠翠的肚子和她商量,到时候倘若生下男孩,就过继给府上的大夫人,这样孩子名正言顺,成年正好继承陈家的家业。
翠翠一言不发,不自觉红了眼眶。
陈廷恩心疼得又再抱着翠翠,一再说不会亏待她,会好好对她,把她像菩萨一样供着。翠翠这才展露笑颜,心满意足摸了摸自己肚子。
虽陈福千叮咛万嘱咐,翠翠怀孕一事不能说出去,可惜此事还是不胫而走,很快宁波府众人都知道了。纷纷感慨陈廷恩老当益壮,这把年纪还能让翠翠怀上孩子,更有好事者猜测孩子根本不是陈廷恩的。
赵洪听说后烦闷又生气,回去摔了不少东西,还给妻子大发雷霆,生气陈廷恩那把年纪都还能让翠翠怀上孩子,他这几月明明很努力,但是几个夫人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不配有自己的孩子吗?
生气过后,还得让赵钱孙寻赵云祁过来。他这些日子已经逐渐将一些简单的事情交给赵云祁打点,赵云祁虽不如赵振庭有经商头脑会来事,不过总算中规中矩,铺子打点得倒也不错,赵洪省了不少精力。
见到赵云祁后,赵洪稍稍收敛了刚才的情绪,提醒赵云祁顾着店铺的同时,也要和李锦绣保持联系。赵云祁和李锦绣走得近,赵洪只当赵云祁对李锦绣小寡妇起了非分之心。
只要李锦绣愿意把红绸生意拱手让出,赵洪不介意赵云祁真和她好上,也就事情传出去不大好听,但只要能赚钱,有没有好名声倒是其次。
赵云祁这才想起,距离李锦绣离开宁波府,已经十来日了。算着宁波府到天庆府的距离,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赵洪叮嘱赵云祁后,又寻来赵钱孙,让他准备鱼翅燕窝送到陈家,庆贺陈廷恩老来得子。
虽不喜陈廷恩小人得志,面子功夫还得做足。
翠翠自怀孕后,陈廷恩对她宠爱一日胜过一日,陈家上下都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陈廷恩也会毫不犹豫地摘给她。
陈廷恩还特别腾出南苑,供翠翠暂住。
南苑虽然偏僻,但是风景宜人,特别适合休养生息。翠翠在南苑开心住了三五日,不曾想深夜,来了位不速之客。
男人偷偷溜进翠翠的房间,惊得她一下坐了起来,双手捂住嘴巴,不敢弄出一丁点的声响。
柳文元满意看着翠翠的反应,嘲讽扯了扯嘴角。
“你怎么来了?”翠翠不安又狠狠瞪了眼柳文元,说完低低将头偏向一侧,并不想搭理他。
“我来看看未来的陈家夫人,真是没想到,你也有母凭子贵的一天。还是说跟在陈廷恩身边久了,你都把自己是谁忘了。”
翠翠往后退了步。
她虽是陈廷恩从街上带回来的孤女,实则却是柳如是安插在陈廷恩身边的眼线。柳如是手里有翠翠的把柄,控制她潜伏在陈廷恩身边,靠着美色博得陈廷恩的喜欢。可惜还没等到柳如是动用翠翠这枚棋子,自己先丢了性命,柳家也落败不复存在。
就在翠翠以为无人知晓她的过去,可以好好和陈廷恩过日子时,柳文元出现了。
柳如是在临死前,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给了柳文元。
“柳文元,我已经帮你很多次了,你能放过我吗?”翠翠身子微微前倾,就要给柳文元跪下。他回到宁波府后,没少胁迫她帮忙。
先是逼迫她拿钱给他花销,一开始数目不大,翠翠还可以用自己积蓄填补;后来柳文元胃口越来越大,翠翠没有办法,只能偷偷做起假账,偷钱给柳文元用。
柳文元还不满意,隔三差五过来向翠翠打听陈廷恩的动作,再把这些举动告诉给马彦卿,以此让自己在马家站稳脚跟。
除此之外,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找你了。”
柳文元又露出贪婪的笑容,这话翠翠都不知自己听过几次了,强忍住恶心反问,“你找我什么事情?”
柳文元提出让翠翠给他一大笔钱,他要在宁波府开铺子,继续做绸缎生意,要恢复柳家当年的风光。翠翠错愕瞪大眼睛,且不说她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就算拿得出陈廷恩、马彦卿和赵洪,都不会容忍柳文元在宁波府开绸缎铺子的!他们当初怎么对付李锦绣,就会怎么对付柳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