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小怒了。
因为她感觉这位前辈必定与她有关,前辈不该忽视自己。
她修行心剑。
六根之中,心根通明,最能感应冥冥之中的机缘,
心剑通法尘,法尘生喜悲。
她有预感,眼前这位前辈将是她命中重要的贵人,
能让她得大欢喜,
命中重要的贵人不关心自己,却关心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哪里不恼火,哪里不在意。
是以她故意挡在小道士面前,不让小道士去看陈白虎。
小道士一眼就瞧出她的问题,
本能般抬起手指,伸向白小小眉心,
白小小要躲,
眉心是她最重要的地方,
不可以被道侣之外的人触碰,
就是家里的长辈也不可以,
食指极美,玉葱一般,
指甲泛着健康的珍珠色,
白小小躲不开,
“你……你要干什么?”
她怕了,
怕被这位前辈触碰眉心,
里面有她的剑,
她的剑也是她的心,
她的一切。
明明这根指头移动得很慢,
她却觉得自己被十几个大汉按住,挪不开腿,
小道士用了道法,
可她看不破,
周围的人也看不破,
这是通心识的道法,
除非是同样修行心根的修士,否则难以察觉。
“你心剑蒙尘,动了嗔念,不利于修行,我帮你擦一擦剑。”
小道士目光清澈,无私无邪,她感觉不到恶意与危险,
她紧张得闭上眼睛,
被第一次见到的男人触碰眉心,
她快哭出来了,
手指抵着她眉心,
软软的,刺进她的意识,
她很舒服,
有一道灼热白光冲洗她的心剑,
缠绕在心剑的法尘,一扫而空,
烦恼尽去,意识一片空白,
小道士笑道:“你的剑,小小的很可爱,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白小小脸红了,
她的剑被白光包裹着,
白光很纯洁,
脑袋被塞得满满当当。
满满的,都是小道士的白光,
太阳般灼热,月亮似洁白,
容不下其他思想,
这是最纯真的心剑,
能抵御一切法尘,
也能入侵一切意识,
白氏一门修成之人,
百年来只有她一个,
现在却多出第二人,
而这人的剑,早已大成。
她捂着眉心,
不断后退,
逃跑般冲出教室,
脸颊烧熟了一样,
十分丢人,
这是什么啊这?
说不认识人家,
却把人家的脑袋塞得满满的,
全是你的剑光,
说不是老祖宗派来的,
可这,可这,
分明是我白家六识剑术的奥义,
是老祖宗求而不得的心剑,
是直指仙道的根本大法,
她一边捂着眉心,一边逃跑,
一双美目,挥洒眼泪,
满脑子都是你的剑光,
都快从眉心里流出来了,
我还怎么嫁人?
怎么把别人记在心里,
我和你是同族,
怎么可以这样毁人,
我的爱情,我的婚约,
全毁了,
剑坟里出了你这种败类,
我还是死了算了。
操场上,白小小全力狂奔,要把脑内剑光驱散。
办公室秋叶飘零,校长陈秋风仰头看天。
树叶被剑光撕裂,
他无法以树叶做眼,
看不清白小小的内心,
“剑坟道术,隔绝瞳术,果真不凡。”
教导主任孔恩泽,端着一杯碧螺春,一脸柔和,
“现在弄清楚了,白道友真是剑坟的人,而且是给小丫头引路的,你放心了吧。”
陈秋风想点头说是,
忽然,他脸色煞白。
全身杀意沸腾。
“好小子!”
“怎么了?”
陈秋风夺门而出。
漫天树叶狂洒。
……
……
教室内。
一身虎皮玩偶睡衣的陈白虎,刚刚起床。
她今年十六岁,
短发细腰,
睡眼惺忪,小老虎一样困懒。
她昨晚打了一夜游戏,准备在论坛写攻略。
小道士盯着陈白虎爬起身子,感觉这个师妹没什么精神。
两人相视无言。
就像根本不认识一样,又像是认识很久,需要重新适应对方的新形象。
陈白虎的眼里,小道士是刚刚和女孩子做过不可描述的坏蛋,和这种败类没什么好说的。
小道士眼里,陈白虎是另一个师妹。和水手服的师妹不同,陈白虎好像不怎么关心他。
陈白虎知道小道士做过什么。
六根之中,陈白虎修眼识。
她以梦境为眼。
就算是在睡觉,她也能看到四周发生的一切。
她哝起小嘴。
“果然是污秽的白淖,又在别人脑袋里留了东西。”
“剑光而已。”
小道士问心无愧。
他没在剑光里掺杂其他六识道法。
只是单纯把白小小的心剑清洗一遍。
可是陈白虎却有不同的理解。
“剑光是吧……咳咳咳,
容我翻译一下……”
她大声朗诵出来,声音洪亮。
“粘稠又浓厚的白色剑光,流淌在少女的脑海中,包裹住时间与空间,
手指点在眉心的触感,久久不能消散,穿越过去与未来,
我的剑被前辈紧紧裹挟着,剑身每一寸都浸泡在前辈的剑光里,
斩不断也离不开,
剑身渐渐染上前辈的气息,变成前辈的形状,
想要和前辈组成一对宝剑,穿过高山与大海,前往宇宙星河的彼岸,
前往永远不会抵达的生死离别的未来,
分出各自一段剑身,打造出第三把小剑,
就这样好了,
这把剑就叫白小剑好了,自由的白小剑,可爱的白小剑。”
整个教室一片寂静。
陈白虎扬起脑袋,自信满满,
因为这就是白小小的白日梦,
她能用梦眼,看透人心幻想,
大概是被她冷不丁的诗歌朗诵,搞得莫名其妙,
同学们不知所谓。
只有班主任大概听出来意思,也跟着脸红起来,
唯一明白情况的小道士叹息。
“那我该怎么办?她很吵。”
陈白虎更吵,张牙舞爪,泪眼汪汪。
“她很吵,你推开就是了。”
小道士却说:“她可是修成心剑的天才,白家几百年未必能出一个,我读了她的记忆,她又不是我这一支所出……”
话虽如此,哪个女人敢这样玩?
“因为不是你这一支,所以,你不光要把人家栽培成一把好剑,还要把她的形状捏成你想要的样子,哦,你可真是负责啊,白剑仙。”
陈白虎掐腰瞪眼。
小道士愣住了。
像是回忆起什么了。
可思来想去,还是一片迷茫。
半晌,他才说。
“原来我和刚才那姑娘是同宗所出啊?”
教室内,同学们也是听得云里雾里。
因为,小道士话语前后矛盾。
白前辈怎么了?
不是一支,但却是同宗,这不是正常的吗?
陈白虎明白矛盾的源头。
自家师兄的身体受不住强大的意识。
虽然另一个自己已经吸出一枚金丹,
但八百年份的仙道精华哪里是一个人一次性可以分担完毕的,
超凡脱俗的仙识要的是『断舍离』,断的是血缘,舍的是情义,离的是亲人。
为的是和光同尘,万物一体。
要让记忆回来,肉身锁住意识,那就只有……
嘿嘿,
她奸诈一笑。
“张嘴。”
“啊?”
小道士嘴唇微张。
陈白虎踮起脚尖。
陈秋风冲进教室。
手掌一挥。
两人的嘴唇,隔着一片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