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和声(三)
- 我的教廷不可能这么神圣
- Nicodeus
- 3757字
- 2024-01-29 22:44:49
双月相互勾连,漫天的群星璀璨,将夜幕下的法兰沙地照的通亮,视线尽头已有些许山影起伏,卡洛斯不禁感慨万分,
“没想到,在我离开以后,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虽然四周承平,甚至没有一丝风掀起涟漪,但依旧使他打个寒战,纵使身旁尽是憎恨过、拯救过、照顾过自己的陌生人,他还是感到难过,孤独,
“为什么康斯坦丁要拦住巴纳泽尔?若是交由圣殿守卫镇压,很快就能控制住局面”,
“卡洛斯,我知道你们武者有武者的解决之道,但康斯坦丁不是武者,他是官僚,自然有官僚的处事之法,这也就意味着他不会在明面上杀人”,
艾德里安,遥想自己初次见到他,还是一个沉默寡言、不谙世事的小文书,可如今的只言片语却如此秉节持重,究竟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说经历了这多么,让他有所成长呢?
“那接下来发生了什.....?”
“你看”,
一个令他又熟悉、又牵挂的声音随之响起,尽管短暂,却满是欣喜,
“卡洛斯!”
寻着来声,他的视线攀附过艾德里安的手,沿着所指方向,越过浩瀚星海,穿贯茫茫行人,最终定格在那个身影,灯火阑珊映现出那人的消瘦脸庞,看得卡洛斯心如刀绞,不禁暗自怪起那人来了,就为了我,委屈自己吃这么苦,伊文思这值得吗?!!
『黎明二十九轮月升』
“伊文思!我们才是接受过神明恩泽的使徒,这些垃圾不值得你这么做!就算证明你会弹琴,但我已经赢了!有光明之见证,有所有人之...”
决斗的性质在方文思拉响琴弦的那一刻已然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官僚的处事之法,究其本质就是心战,拼的就是那股折服人心气势,现如今,属于方文思的音符在康斯坦丁那极尽完美且令人窒息又看不任何希望的音乐牢笼中破开了一个缺口,
所有人又得以自由呼吸,燃起希望,
“谎言!”...
“酒馆里的醉鬼,都知道斗曲要有始有终”...
“还有一个回合”...
一开始是诺森兰人,紧接其后法师、骑士、司祭,再然后是近卫队和圣殿守卫,就如同那些不愿再做奴隶的先辈们反抗帝国的残暴统治那样纷纷站立起身、挣脱束缚、扔下武器,聚拢在方文思身后,与不可一世的康斯坦丁对峙起来,只留寥寥十几人还在趋炎附势,
“你们要干什么!给我回来,我是枢机主教,理事会第33席,光明女神亲选的神使!”
面对陡然翻转的形势,康斯坦丁终于掀去从容的脸孔,声音都歇斯底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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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怒目圆睁,撑起自己最后一丝底气,颤巍双手弹奏一曲《格利高里圣咏叹》,本该庄严肃穆的旋律沦落他手却偏离走调,再甚者失误连连,好不刺耳,
“现在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枢机主教神明的使徒”...
“你哪一点像光明的使徒!”...
“你只不过是穿了件乌迪斯赏给你的神袍”...
“光明女神的教诲你还能记得几条”...
康斯坦丁彻底慌神了,居然连乐曲的尾奏都不会弹了,只得痛骂众人,
“你们这群垃圾,教廷养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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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弦音,即是终曲,却未想到康斯坦丁突然发难,对着还停留在他身后的圣殿侍卫长颐指气使起来,
“巴纳泽尔,叫你的人拿下他们!”
“康斯坦丁!!”
与此同时,他没想到,巴纳泽尔同样喊住了他,宣泄出满腔的愤慨,
“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一群不受家族待见的次子,就是一群垃圾,我们都是垃圾,只不过你是上等垃圾,我们是下等垃圾”...
巴纳泽尔一把夺过康斯坦丁手中的比维拉琴,带领着剩下的人走开了,走向方文思,然后双膝匍匐在地,低下头颅,将琴双手奉上,口中说不尽的忏悔,
“我巴纳泽尔-雷-斯加,有罪!请圣子责罚”...
“我维塔利斯,有罪!请圣子责罚”...
“我艾德里安,有罪!请圣子责罚”...
“我让-娜,有罪!请圣子责罚”...
“我劳泽,有罪!请圣子责罚”...
............
一点晶莹顺着脸颊流入了方文思的嘴角,他环顾着所有人,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初阳拨开雾气,本该令人高兴,却让他如此想哭,
“我珂赛特,有罪!请圣子责罚”...
那是法师会的一个女孩,与贝拉年龄相仿,天真烂漫地站在原地,忽闪着好奇的眼睛好奇地看看方文思,又看看匍匐忏悔的众人,然后用甜甜的童音模仿着,感化了方文思的心,他突然知道自己该拉奏什么曲目,
于是他闭上双眼,伴随琴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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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康斯坦丁的咒骂声孑然而止,丝丝悠扬点缀着在场所有的神情,那是一股力量,让愤怒化作平静,让喜悦化作忧伤,舞台中的人双眼紧闭着诉说着自己的怜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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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动的琴弦跳跃着,游荡在众人之中,方文思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中学时代,懵懂而青涩,母亲每天都会亲切地问候他,不知疲倦的为他操劳,同学也不是那么的冷漠,无伤大雅的开着玩笑,还有好似白纸一样的他,总是盯着那个坐在窗边,沐浴在斜阳下的漂亮女生,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和自然,他感觉这一刻他放下了一切的负担,将无尽的委屈融入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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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调的柔和抚平着他的痛,婉转的提琴之音萦绕三璇进入了所有人的心房,每个人就这么呆呆的感受着来自演奏之人的诉衷心肠。那一刻,众多压抑的苦被弦音点亮,卡洛斯种下的恐惧,康斯坦丁施加的压迫,还有自己在夹缝中寻找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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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音调蓦然上扬,一股从没有过的轻松与愉悦漫上心头,
有人感觉自己漫步在乡野之间,迎面而来的清风拂面,阳光也不是那么刺眼,远处的人民在农田中收割喜悦,
有人则是看到家乡的冬日雪景,妻儿老少站在屋前迎他回家,袅袅烟雾从烟囱口冒出,定是准备了一桌好饭,
琴声戛然而止,在沉醉在其中的上千人还意犹未尽之时,方文思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特蕾莎,她是在笑,为他而笑。
一曲终散,他还想再起一曲,清鸣渐渐被拉的悠长,仿佛青丝一般细腻而光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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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琴声猛地一震,那是琴弦绷断的声音,一瞬间,将沉浸其中的众人惊醒,他们相顾无言,只是望着方文思,等待他给出一个回应,等待着,等待着,终于,
“你说他们自私形同猪猡,善变却不知感恩,贫穷但不知上进,这都不可否认”,
“他们说你,当然我也是,忘却出身,贬低家乡,咒骂他人,炫耀自己得来不正的高人一等,这同样是事实”,
“可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什么都说明不了!说明不了诺森兰就不值得同情与拯救!说明不了骑士和守卫就不值得信任!说明不了司祭和近卫队就什么也不是!也同样说明不了你我就是垃圾!”
康斯坦丁已然瘫坐在地上,他抹了一把眼泪,沾染其手的淤泥更是涂花了他的脸,
“那能说明什么!说明什么!啊?你说啊!”
他嘶吼着,叫嚣着,对上方文思的话,
“那只能说明这个世界、这个社会、这个神明还没有为我们每一个人的到来做好准备!根本没有给我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我们如此挣扎求生,珍爱性命,但却被轻易剥夺,
我们如此恪守荣誉,积极向善,但却被他人要挟利用,
我们如此奋发努力,拼搏一生,但却到死都没获得到多少,
梅诺利奥告诉我,神明视我们为玩物,
如果我们人类自己都不愿意给彼此一个选择的机会,不愿意尊重彼此,不愿意相信彼此,那神明只会看我们的笑话,
可我,我们偏偏就不能让那神如愿以偿,我们每一个人,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值得赞美和尊重,我就是想让光明女神知道我们是人,尊重我们是人,因为我们是人而微笑!”
康斯坦丁痛哭出声,方文思字字珠玑,解开了他心中那个死结,他回想起那个被别人称为婊子的女人,跪在那些男人面前,就为他求得一把比维拉琴,
从小到大,自己贪玩而误了练琴时,自己总是被她追的满满大街跑,但她追不上他,他躲在墙后,偷偷看见那人的背影,力竭的停下,抚着胸口,痛苦地蹲在地上,他没有挨到打,但心里比挨打更难受,
他都快忘记了她的名字,但康斯坦丁记忆深处仍然知道那就是他的母亲,自那以后,他不再到处瞎玩,刻苦练琴,陪着母亲,虽然有了男人的样子,但到底只是个孩子,
然而,没过多久,乌迪斯的人来了,说是要带他去教会,这是他一直期盼地,但期盼成真时,他又突然放不下母亲,教廷的人不顾母亲声嘶力竭的阻拦,牵着他的手离开那个家,他却只能回头望着无助痛哭的母亲,一句话也说不出,
教廷给过他选择的机会了吗?教廷给过她选择的机会了吗?神明若是真的仁慈,怎么能容得下如此疾苦,怎么能让容得现在的他!
康斯坦丁望着方文思,那人同样以泪洗面,但他的声音却如此铿锵有力,
“那里,曾经是精灵的故乡,他们的神明抛弃了那里,光明也不愿染指那里,至今都没任何人敢挑战那里,我们的先辈在终焉之战都是绕道罗纳尔谷地,才得以征服精灵的王都,他阿维农二世不敢,他法恩-雷斯加不敢,他威廉-诺森兰不敢,他勇士珞珈同样不敢...”
方文思突然从身上的长袍上撕下很大一块绸缎,系在弓的一端,奋力地往地上一插,
“但卡洛斯敢,他想去那里找到精灵的引路石,带我们征服法兰沙地,向神证明我们人类在困难险境面前不只是会自相残杀、绝望等死,乞求怜悯,
我们就像这样,拿起木杆,撤下破布,在上面写下我们的语言,刻下我们的名字,将属于我们的旗帜去插遍法兰沙地,去征服法兰沙地,去选择我们自己的道路!
弟兄们,在这条路上,谁愿意与我并肩同行!?”
“我,康斯坦丁!”...
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是他率先响应,
“我,巴纳泽尔!”
“我,格温!”
“还有我”...
“我”...
............
这一天,我们,为此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