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间,那双金黄兽瞳已经靠近车外,江清曲下意识摸上腰间的武器,他屏住呼吸,此刻的钱裴,就是一头怪物,裂开凸起的唇瓣,一张嘴都是尖利的牙,身上稀疏的黄毛,还有藏在头发里若隐若现的圆形兽耳。白浔按住江清曲的手,紧盯着那双眼睛,江清曲回头看向原本出租车停靠的位置,似乎是车出了问题,司机摆好路障在打电话,引擎盖打开着。钱裴对着玻璃呲牙,他在对里面的人发出警告,他看不到里面是谁,但如果会对秦昭造成威胁,他就会扑上去撕咬,将他们吞入腹中,连同骨头一起,嚼的碎烂。
“你为什么对你弟的死这么执着呢江警官。”白浔突然抛出的问题恰好分散了江清曲的注意力,钱裴给到的压迫感小了些,因紧张心脏狂跳和被冷汗浸透的衬衫令他大口呼吸着,这种感觉已经太多年没有感受过了,白浔并没有看向他,他依旧紧盯着窗外,盯着那逐渐兽化的人。“谢谢。”江清曲说,他明白白浔那个问题的作用,他礼貌的回答:“在我的记忆里,他平安的活着,活到了二十多,是个混混,父母也老是为他操心……”
江清曲说着,白浔笑着摇摇头,动作轻微,江清曲也没打算让他相信自己说的是真是假,他只是觉得应该说出来,但这也是他一部分的想法,这些奇怪的记忆是在楚咎莫名其妙出现在家里之后他才逐渐想起的,就像是在那些日子突然想起幼时的事情,可记忆里江向阳那张成熟坚毅的脸,年龄可不会在七岁。
“好了,他走了,跟小孩子的威胁一样。”白浔松了口气吐槽一句,带些成年人的无奈和无语,他不愿意和秦昭养的疯狗起冲突,这条狗干过什么事,可能秦昭都有些不知道吧。“你可要小心这个。”他对着江清曲指了指钱裴的背影,哼笑着:“尝过人肉的畜生,比他干爹还难对付。”
江清曲想道谢,但白浔先一步拦住了他,他的借口是不喜欢L组织的做法,跟个乡下土皇帝一样,江清曲轻笑,也不提了。
“怎么回事?”白浔在一瞬挺直了腰,确认钱裴确定不见后才打开窗户左右观望,他眼睁睁看着他与那位司机攀谈几句,就一个回头的间隙,便消失在了原地,而且那位司机一点异常都没有。打开车门他几乎是以冲的状态下了车,江清曲也察觉到他的异常,俩人赶到钱裴刚刚的站位试图查找出一丝线索,可在这人流量不低的情况下,白浔后悔没有提前做好这样的准备,江清曲一巴掌拍向他肩头,指向人流最多的一处,吃喝玩乐一条街,确实是钱裴会去的地方,但他们的重点却是另一位。
“试试。”江清曲说着,卷入了人流。
“您的对象正向您奔来。”奇怪不合时宜的电子搞怪音响起,来源是秦昭的手机,林止瞪大眼看他几乎要跳起来,“什么鬼动静?”他惊呼,表情如同看变态。秦昭本想解释应该是钱裴趁他不注意弄的小软件,可看到林止逐渐转为意味深长一副我理解的表情,他突然不想开口了。“谁啊?怎么认识的?要不要我帮你查查?”林止双手抱胸肩头顶了顶秦昭,无聊的跟踪任务让他发疯,目标人物除开了吃就是看些小玩意儿,不仅没有一点被跟踪的觉悟甚至还玩的洒脱随性,说不好听点就是神经大条,所以林止咬了咬后槽牙,坐下点了俩咖啡。
“想不到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林止感叹,他举起咖啡与秦昭碰了一下,一脸八卦:“讲讲?”秦昭挪了挪,假装没听到。他们坐在大商城咖啡店门口,店面不大,所以在人行走的室内装饰花坛大型摆件边上摆上能收起的小桌椅,在不妨碍到道路行走的情况下顾客也有了可以歇脚的地方,大概最近是有什么节日,几棵人造花树隔几步就安放一棵,秦昭看向人流,情侣间牵手前行,不时低笑,又或者是一家人出来游玩散步,林止看他不说话还以为不愿说,故做不屑姿态余光还瞄着秦昭:“认识多久啊?还保护的挺好,你这种个性迟早被女人吃的死死的。”林止举杯打算喝口热的,一只手挡在他面前,是秦昭,他按下林止的咖啡,脸色警惕,林止还以为他愿意说了,贼兮兮的把耳朵靠过去,秦昭也没拦着,他指向前方穿着恐龙玩偶衣服的小孩,说:“那个小孩我已经是第三次看到他了。”
“所以?”林止疑惑,他有点不明白秦昭的意思,但他还是小心的发问:“钱裴同意你俩给他生个弟弟?”秦昭瞥了他一眼,林止看出了里头有点负面的情绪,但秦昭没说出来,他打算换个说法:“现在的人流面孔基本都重复的,偶尔有一两个生面孔,我观察过,他们没有在这转圈,不排除从另一个出口出去从这进来,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没必要做的差不多的动作,表情,话语。”林止听懂了,他猛的站起转头看向目标的位置,他还在,林止又看向秦昭,秦昭摇摇头,林止啧了声。
秦昭不动声色将林止护住,手机拨打钱裴的电话,接听的很快。
“喂?秦哥?”那头语气轻快,这令秦昭松了口气,说明他还是安全的,在那种信息几乎透明的地方。
“你现在在哪?”
“我在病房啊。”
“嗯嗯好。”秦昭含糊应着,他还记得手机某个软件发出的声音。周围的人忽然静止,和电话挂断的同一时间,如电影暂停观影者中途休息,而他身在电影中,他伸手去触碰林止,在这诡异寂静的环境里,被他们当做目标的漂亮小姑娘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秦昭的眼睛不敢从她身上挪开,就算这一切在这种能力面前都是徒劳与笑话。
林止没有动,或者说,这个时间里,只有他和眼前那位带着兽耳帽子的小姑娘还能行动。秦昭不知道,他喊了好几声,回头去看时,才发现林止正如雕塑静止,没有呼吸,更别提心跳。秦昭突然放弃了,他放松下来,这场战斗,他们完全被压制住了。那女孩神情僵硬,步伐有些不听使唤,不似表面上花哨,甚至有些木讷呆滞。她站在距离秦昭一米左右,两个眼球各转各的寻找适合的方位。
“你想做什么?”秦昭问他,趁提问挪动位置将林止完全挡在身后,虽然知道这是徒劳。女孩没说话,四处乱窜的瞳孔似乎没有影响到她的视线,她或许在寻找什么,又或者在提防。
“喔……枣……”她张嘴,嗓子发音吃力,似乎刚刚才找到说话的正确方法,她脖子摇晃着,试图说出更多标志一些发音。“……尼。”古怪的强调与刚才跟踪时完全两模两样,秦昭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把戏,那声音有些沙哑,似乎这几个发音撕破了她的嗓子,她依旧在调试她的嗓音,吚吚呜呜的,身体抽搐,不顾形象的开始呕吐,酸臭与腐烂液体的味道刺激鼻膜,秦昭想趁这机会扛上林止逃走,但女孩两只眼睛开始直勾勾盯着秦昭,半个眼球都鼓出眼眶。
“你要……找到……自己……”她说完这句话,直挺挺的倒了过去,她似乎一直想要说出来的就是这一句,而这一句话,最为古怪的是女孩的嗓音,说出这句话时,那已经不是普通女孩的嗓音了,偏细的少年音确实和女性声音接近,但那幼齿说话的稚嫩他还是听得出来,毕竟几岁男童的声音和二十左右的女孩声音区别太大了。
“秦哥?”
有人喊他,秦昭猛的回过神,手指碰到滚烫瓷壁烫的险些松了手,还是年轻人反应快,钱裴手掌一抬刚好替他托着底。杯里是一杯牛奶,林止嘲讽他年纪大了连水杯都端不稳了,钱裴护短不甘示弱回嘴,秦昭好像魂未归体,他望着远处,那是一排人造花树,几乎一模一样犹如粘贴复制过去的,但有一颗不是,它被折断了花枝,最矮的那支,恰好在那一排中最明显。秦昭记得那支怎么折断的,在那女生快倒下时被不知名的攻击切断,断口平整,光滑。还在想着,就不由走近去看,钱裴替他拿好了牛奶,也没跟过去,林止看着咖啡上的白沫,问:“山野最近和你走的很近,你可别想打她的主意,要我知道你俩……”他摆出一副凶狠的样子,钱裴知道他什么意思,他故意不说明低头喝了口温热的牛奶。
“那时候就不是您和我对峙,而是秦哥咯,你俩关系好做个亲家多好啊,那一柜子酒都是您的,到时候叫个货车连柜都拿走。”
“你还真敢想啊!”林止猛的扭头一拳锤他后肩上,力度不轻说明这话真把他气着了,钱裴也不怂,往前一趔趄,嘴巴还硬着:“山野那么好看谁不喜欢啊~”那副故意夸大的表情和强调倒是把林止气笑了,“你这小东西——”他摇摇头,等着秦昭回来。
他们在这守着,得到的消息是目标会从这路过,但现在还没见影,秦昭已经不在意花树了,抬头看着上层人来人往,钱裴趁机会偷偷拍了好几张,被林止夸了几句拍的不错,然后又扯到了山野。
“她老嫌弃我拍的不好看。”林止喝着咖啡有些不理解,这发苦的味道从口腔滑下去,他拧巴脸推远些,“喝中药一样,不知道她怎么这么爱喝,还是秦昭先见之明点了杯牛奶。”钱裴嘿嘿笑着,拍了拍林止肩膀,鼓励着:“林叔实在不行咱们报个班,让她离不开你,指定是你。”
“臭小子!没大没小!”林止扭过身揉他发型,俩人打着玩笑的幌子下手一个比一个狠。钱裴想喊秦昭帮忙,可那块哪里还有人,他探脑袋去找,林止趁空把秦昭的牛奶喝了,钱裴余光瞧见张嘴想说,林止牛奶没咽又吐了出来,把钱裴恶心坏了。
“怪不得山野嫌你!”钱裴大骂。这句话戳中林止雷点,林止跳起高举双手就是要张牙舞爪的把钱裴快成鸟窝的发型揉的更乱,钱裴想奋起又怕林止闪着腰,一边不要不要的瞎叫,无意义的挡住几次也没了劲,他眼神四处瞅着,还在找秦昭,林止看出来了,停了手,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说:“找到有什么用,要是他真遇着什么事,你在那也不过是个拖油瓶,还不如乖乖找个地方等他。”
钱裴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视线还是不停,一个人头一个人头的看过去,有五颜六色的染发和各色各异的发饰,林止也随他,朝店里挥手又点了杯喝的。可钱裴那长脖子还没伸多久,又缩了回来。林止以为他找见了被秦昭发现瞪了过来,寻着那位置看去,看到的却只是俩个熟面孔。
“哟!江警休假呢?”林止超人挥手,白浔在那竖目光过来时本能躲了下,江清曲则是点了点头,眼神在林止钱裴身上打转。恰好店员过来送咖啡,林止笑着让他再帮忙送俩杯一样的,江清曲说不用,林止说是为了赔罪,江清曲看着那笑脸猫,想拒绝,被白浔接过话头。
“那就让林总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