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会贤堂(一)

“好呀。”

聂臻明面带微笑地看着对方。

撒振冰一听更加得意起来,拱手道:“那今晚会贤堂撒某就恭候您大驾喽!”

看着大撒子摇头晃脑地走出教室,林惠韵皱眉问道:“你还真要去?”

聂臻明莞尔一笑,吹了吹茶水轻饮一口说道:“我只说去会贤堂,可没说让这家伙当官发财。”

闻言,林惠韵放下心来,调侃道:“你这吃干抹净的大少爷,白让人家花了银子事儿却不给办,你呀,真是嫌事儿不够多。”

聂臻明揉着被戳的脑门儿,无所谓地说道:“怕什么,虱子多了不怕痒,这帮八旗龟孙子们整天吆五喝六,还当真没人敢治他们。”

“今晚就送白鸿书进宫!到时候我先去会贤堂,然后这样……”

……

会贤堂。

京城八大楼之一,众多皇亲贵胄都喜欢来此消遣,不乏文人雅士吟诗作赋,也有戏台、魁女、池塘垂柳,假山流水,景色美不胜收。

高雅之地,也吸引了很多声色犬马之流,撒振冰亦是其中之一,八旗子女们经常来此消磨时间,听说摄政王载沣年轻时都来玩过。

聂臻明独自到此,抬头便瞧见好大一副牌匾,上书:‘会贤堂酒楼’五个大字,蓝底儿金字儿好不气派!

“呦,这位爷怎么腿儿着来的?快进来歇歇脚吧。”

还没落下眼儿,就有疑似老鸨的人过来搭话,胭脂香味儿很淡,但还是熏的他微微皱眉。

心里暗叹道:这北方的就是没有南方品味高,抹这一身胭脂水粉熏蚊子呢?

虽说对这拉人的老鸨颇有意见,但他还是跟着走了进来,迈过门槛,里面跟外面就不一样了。

会贤堂说是酒楼,其实远比寻常楼面要大的多,说是行宫也差不离儿。

前堂有陪酒的姑娘、有跳舞和唱小曲儿的,中堂是戏台,老板有钱有势,请的都是名角儿,什么王瑶卿、杨小楼、余叔岩啊。

今日正赶上摄政王驾到,老板不知从什么地方请来一小角儿,年龄不大才十六岁,唱的花旦字正腔圆,眼神儿仿佛能了魂儿一样,就连听惯了的几个魁女都被迷的神魂颠倒。

载沣此刻看的是如痴如醉,微微摇着脑袋,手在桌面跟着打拍子,会贤堂老板在一旁精心伺候着,这等样的大人物驾临,就甭说三瓜俩籽儿的了,传扬出去也有面儿。

“我说,这台上的小毛孩子姓甚名谁呀?”载沣虽说长的相貌堂堂,可说起话来却给人感觉像是咬着棉裤似的。

会贤堂老板忙哈腰回道:“好叫王爷知道,此人名唤梅兰芳,七八岁开始学的戏,因其颇具天赋,奴才就斗胆请来给王爷您献唱一曲。”

“梅兰芳,嗯,名字不错,叫过来瞧瞧。”

“喳!”

老板熟练地打个千儿退下带人去了。

就这这时,聂臻明溜达着来到中堂,这里人最多最热闹,更有唱戏的绕梁之音倍感欣喜。

今天,他穿的是米色洋装,手巾袋的手巾深红色,领带湛蓝,是林惠韵在裁缝店给他挑的。

再加上黑色礼帽,除了身背后的长辫子有些碍眼,整体看起来非常得体,如果手指上再戴几个金戒指那就是妥妥的大亨气质了。

他看到了远近高低各不相同的座位与桌席,听戏者鳞次比栉地坐着,全场寂静无声很规矩。

众人的焦点在最前排,那个坐北朝南,一个人占据整张桌面的金绸王爷。

“摄政王载沣?”

聂臻明之前并不曾见过,但架不住人家招展旗帜的宣扬啊,瞧那歪歪斜斜又拉跨的‘摄政王专座’五个大字,真是想不知道都难。

这家伙真够心大的,就不怕再造到刺杀吗?

聂臻明在心里想着,然而眼角不经意的一撇,竟发现一名‘花魁女’靠在柱边,浓妆艳抹,烈焰红唇。

方冰妍!

聂臻明惊讶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这个风尘女子竟是京师学堂的方冰妍。

描黑的眼线、慵懒的发丝,很难与那个冰清玉洁、保守地坐在电车里的女子重叠在一起。

方冰妍已经来有一阵了,甚至在载沣来之前就等在这里,手中摇着折扇,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回弯处。

聂臻明忍不住悄然走过来,就站在她的身侧,后者自然也发现了他,折扇微微一顿,却又继续摇晃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你又为何来此?”

显然,两人谁也不想将原因说出来,不过,聂臻明观察的很仔细,瞅着四外边儿的布置,顿时心下了然。

“别告诉我你是为那位而来的。”他朝摄政王载沣的地方努了努嘴。

方冰妍眉梢微微一颤,惊讶于他的观察能力,同时又很反感对方的搅乱。

她的确是为载沣而来,准确的说是想刺杀对方,为此做足了准备,包括载沣今日会来此地听戏,也包括衣袖里的一把匕首。

可是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个在电车上遇见的讨厌家伙竟然也来了。

聂臻明看了眼对方明显有些不自然的衣袖,内里藏着什么想想也能知道,忍不住问道:“你不想活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方冰妍冷冰冰地说道。

“当然,这是你的自由,那么我也有我的自由,你说对吗?”聂臻明取出烟卷叼在嘴上,用打火枪将其缓慢点燃。

“无赖!”

方冰妍懒得搭理他,迈步转身便走,想要换个清净点的地方继续等待机会。

聂臻明莞尔一笑,他算是看明白了,方冰妍是真的有备而来,铁了心豁出性命也要把载沣划脖子放血。

“客观,您要点儿什么?”

时代的回光返照,令这里也有一丝新鲜景儿,原来的店小二被限制在柜台里面,不再跑东跑西,或许,这也是受当年西学运动的影响。

“你这儿有洋酒吗?”

“有,客观您要喝点什么?”

聂臻明好奇地瞧着店小二,故意说了个酒名:“请给我来杯烈焰红唇。”

“额……啥玩应?”店小二听懵了,什么‘烈焰红唇’听都没听说过,不过,看这人的衣装打扮,分明是个贵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