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时墟

夜色如墨,码头的风裹挟着咸腥的气息,吹乱了王川的头发。他站在废弃的渔船旁,目光紧盯着手腕上那道若隐若现的蓝光。自从昨晚老周离开后,这蓝光便时不时地闪现,像是某种无声的召唤。

“时墟。”林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每次她的出现都是悄无声息,轻盈的脚步湮灭在海浪声中,她是声音宛若海底精灵的低吟。

王川转身,看见她站在月光下的阴影里。渐入深夜,码头的灯都告别了今日的喧嚣,只剩下两人。

他垂眼看向手腕——皮肤下蛰伏的幽蓝纹路如活物般游动,那是昨夜老周留下的“钥匙”。

“你属于时墟。”林夕的声音从身后荡来。她斜倚在锈蚀的集装箱旁,指尖勾着那枚琥珀坠子,蝶翼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青芒。

“时墟?”王川疑问之时,林夕将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圆片,递给王川。圆片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这是‘时墟之钥’,”她说,“它能打开时间的裂缝,让你看到被遗忘的真相。”

王川的指腹擦过金属圆片上的凹痕,纹路与记忆中码头的裂痕诡异地重合。

“时间的坟场。”她忽然逼近,发丝间渗出苦艾的气息,“老周是守墓人,而你是盗墓者。”

引擎轰鸣撕裂寂静。三束车灯如利刃刺入黑暗,老周踏出车门,漆皮鞋底碾过满地碎玻璃。他今日一袭银灰色西装像是从旧胶片中裁下的剪影,左胸别着一枚黑曜石徽章,形似衔尾蛇噬咬的沙漏。

“仪式要开始了。”老周抬手,腕表镜面折射出冰锥般的冷光。他身后的两名随从掀开后车厢,抬出一台裹着防尘布的器械,金属支架与玻璃管在布幔下若隐若现。

王川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防尘布滑落的瞬间,他看清了那东西——六棱柱形玻璃舱,内壁刻满与“时墟之钥”相同的符号,舱底积着暗红色垢迹。

“躺进去。”老周弹开舱门,某种粘稠液体从缝隙滴落,在地面蚀出细小孔洞。

“如果我说不呢?”王川后退半步,脚跟抵住码头边缘。潮声在下方咆哮,像无数冤魂的絮语。

老周轻笑,摘下手套。他的掌心赫然嵌着与王川相同的幽蓝纹路,只是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剥落。“你逃不掉的。”腐烂的肉屑随风飘散,“时墟在吞噬所有逾期者,包括我。”

林夕突然拽住王川的衣领,将琥珀坠子按进他掌心。蝶翼割破皮肤,血珠渗入琥珀的裂痕,刹那间,无数画面灌入他的脑海——

十年前的黄昏。风筝线绞住起重机,蓝翅蝶图案在夕阳中燃烧。戴裂痕腕表的男人(是他自己!)抱起哭泣的男孩,却有一束紫光从天而降……

玻璃舱发出蜂鸣,老周的随从扑来。王川旋身躲过擒拿,肘击猛撞其中一人喉结,顺势夺下对方腰间的电击棍。火花噼啪炸响,另一人捂着焦黑的肩膀踉跄后退。

“你果然想起来了。”老周鼓掌,腐坏的半边脸露出白骨,“现在,请自愿成为祭品吧。”

王川冲向玻璃舱,却不是躺入其中——他抡起电击棍砸向舱体。裂纹蛛网般蔓延,舱内液体喷涌而出,触地化作青烟。

“你疯了!”老周第一次失态,“这是唯一能稳定时墟的……”

“谎言。”王川甩开电击棍,举起流血的手掌。蓝纹在血中游弋,逐渐拼成沙漏图腾,“时墟不是坟场,是囚笼。你们把逾期者变成养料,维系虚假的时间循环。”

林夕的瞳孔骤然收缩。她颈间的琥珀坠子开始龟裂,蝶翼舒展,一只真正的蓝翅蝶破茧而出,停驻在王川肩头。

老周的面容彻底崩塌,腐肉如雨落下。“真遗憾。”他的声带漏着风,“你本可以成为最完美的……”

码头开始震颤。海水倒灌入天空,钢筋水泥如积木般崩塌。王川抓住林夕的手腕,朝那只蓝翅蝶指引的方向狂奔。

在他们跃入虚空裂痕的刹那,他听见无数声音在时墟中回荡——

“第七千三百次循环,实验体王川,逃脱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