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布庭一厢情愿地以为展疏影这哀伤自是为着生死不知的孩子,却不知展疏影的愁苦来自于不得脱离。这十几年她在方家,早就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和善,温暖,且众人一心,是她自小的心愿,且方信一直对她念念情深,只是碍于身份,聪颖如她,岂有不知。但一入魏府,怕是此生不得自由,这是她的愁苦,且还惦记着方家生意上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可否过得了这一关,魏布庭似知她惦记方家,告诉她已准备和方家生意合作,这几日军队就要出行了,看在方家这几多年照顾展疏影的份上,不过份压榨他们,只提供军粮,分利润四成便可。
不管怎样,在这事情上,展疏影还是感激魏布庭的,这夜,魏布庭又来的时候,展疏影突然问道,“你打算如何安排我与父亲?可想着就让我这样一直不见人吗?”魏布庭一时恍惚,他不是没有想过,但却也没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纳妾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也不想委屈了她,但若是休了正妻,他又有些心虚,这些年他与苏宛宛似定下盟约,互不干涉私事,对外苏宛宛到是八面玲珑,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更何况,苏家的财力也让他心舍不得。
所以当展疏影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心沉了下去。“你愿嫁与我吗?”他问展疏影,“不愿,我想离开。”她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不许。”魏布庭吼道,“不许再离开我。”他忿忿走了,一时间在魏府里健步飞快,恼羞成怒,他知不能让她一辈子在屋子里,上上下下现在谣言已够多,而此时他又不能休妻,如今之计,唯有……
这么多年风浪,他什么没见过,怎会被这点儿女情长乱了阵脚,只是他心知,过于在意了。他自小孤苦,展疏影是他残存的温暖,也是支持他走了这么久的动力,若没有她,他要这些又有何用。
第二日,魏布庭早早起身,召集了一队人马,又让丫环们带来墨羽,嘱咐她照顾好展疏影,那墨羽终是年纪小,这几日不知身在何处,也不见展疏影,但见到了主母真人,上前抱着痛哭,嚷着,“以为此生见不到四姨了,”魏布庭听到四姨这称呼皱皱眉头,转身安慰展疏影,“走,带你去个地方,你定然欢喜。”
一队人马徐徐而行,却不知展疏影心里七上八下,昨夜魏布庭走后,苏宛宛为了安方信的心,但悄悄地带方信来找展疏影,有人带路,自是可避开巡逻的众士兵。方信突然从天而降,这让展疏影欣喜异常,心知方信舍了方家来寻她,也心下感激,再问下去,却又知这是魏布庭的正妻安排,过不了几日,还要找个机会,让两人离了这魏府,展疏影知事情没那么简单,方信也说自己只和其中一点,但定会小心,相信过不了几日,他们便可与方府团聚,但魏府的主母可能再谋划一些什么,到时可能需要他们帮忙。
展疏影对这些本不在意,只是嘱方信小心行事,心内刚有了一些期盼,谁想到今早就被魏布庭带了出去,虽看到了久不见面的墨羽,但终还是在魏布庭的掌控之中,她心下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随他而去,大约走到半路,展疏影心大约知道,魏布庭这是要去往何方了,这正是去往云空寺的路。
展疏影心下还是有所触动,云空寺正是他们当年定情的地方,当年几人元月去去空寺祈福,时逢大雪阻路,不得下山,他们二人连同九月兰,在山寺中呆了两日,期间赏梅,玩雪,不亦乐乎,想到此处,展疏影的嘴角边也不禁微笑了一下,只是这微笑却很短暂,因这些年的平静,年轻岁月的美好她已不太想起,却是伤痛更让人记忆深刻,也让她更珍惜在方府的日子,而魏布庭却不同,他这前半生,最美好的日子,只有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所以,他可能会格外纠缠,格外偏执。展疏影,一时间,没有了回忆的欣喜,只知茫茫前路不知何方,如何让他识得,人已不同。岁月已不同。
十几年过去,云空寺还是如此,住持不太懂,明明前些日子魏布庭刚刚来过,寻人不遇,此次前来不知又是为何,待看到展疏影时,方才上前,打量一番,依昔看得清往日的形容,主持做了个诺,“我佛慈悲,施主别来无恙。”展疏影还了一礼,到了大殿,恭敬地在佛前拜了三拜,虔心忏悔了一番,“主持,不知后院的禅房可还有清净处?可否帮我腾出两间,这几日可能要叨扰一番。”魏布庭掏出了几张银票递了过去,那住持也不推辞,“后院到是还有几间清静的禅房,就是当年魏施主养病住过的,只是过于简陋些。”
“即来这里,自是为了修身养性,住持还请辛劳。”一时,展疏影礼佛完毕,魏布庭也拜了几拜,“当年我差点想在此处立个灵位,但坚信着你终不会舍我而去,”魏布庭苦笑道,“你可还记得此处,在这里,我们曾……”“不要再说了,”展疏影打断了他的话,“都过去了。”“怎么会过去?”魏布庭酱紫色的脸有些泛红,“我要让这种日子长长久久,你我且在此处等上二日,我自会安排妥当,风风光光,接你回去。”
不知为何,展疏影心理闪过一丝不安,但看到魏布庭执着的眼神,她又黯然了,即来之,眼前也只好做罢。可是魏府又有什么风云?
山寺一日无话,魏布庭相邀佳人赏梅,却被拒绝了,他心下烦闷,一人在寺院前散步,且看那天上纷纷扬扬地雪,洒在心头与眉间,满心竟是一种凄然。徒劳半生,不知所为,心所想在身边,却又似远隔千里,这种心情,让他着实有些空空荡荡,正想着,忽然墨羽前来,说四姨请他过去神来亭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