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毕业以后回到了成都,厦门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只有不忍看见的哀伤的往事。
他如果留在那里,走过那些熟悉的街道,只有一次次触景生情,一遍遍回味那些哀伤的往事罢了。
大概是命运要让他成为孤家寡人,他觉得,不过这就像一个人在黑暗里走夜路一样,走惯了就什么都不怕了,也许凄凉但不会害怕。他本来已经习惯。
这种难过并不那么悲伤。可是,这种难过并不那么悲伤并不是习惯的原因。
甚至有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刻意地努力找寻材料给这种情绪添砖加瓦,才使得自己有这么难过。
难道是自己本来打算回成都,想要摆脱她们,现在正好称心如意了?
他觉得这种想法非常不善,不敢多想,立即便给予了否定。
但在回成都的火车上,他想得最多的无疑是琪琪和朋友。偶尔会想到球友——铁詹、弹娃儿、大便——不过已经几年没有再联系,只是还静静地躺在微信的好友名单里。
如今大学的球友又已作别,或许也难逃脱不再联系的命运。狗浩是青海的,高粱回了泉州。遥远距离和漫长时间的隔绝是亲密关系的最强大敌人。
琪琪已经又有新的男朋友了,她开始尝试对这一任保持忠贞,所以从大二下学期那个暑假开始,他们彻底中止了来往。
朋友则一直单身,自从经历了那次差点被玷污的事件,她对谈恋爱这种事似乎完全失去了兴趣,精力完全放在了学习上,她辅修了法语,即将到法国留学读研。
所以他们基本也不可能。
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有近两年没有见面了。
他不会再主动去见琪琪,也不会见到朋友,但是为什么却一直想她们呢,而且随着火车的不断前行,也就觉得自己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回到成都以后,他又突然一点都不想她们了,他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找工作。
大四的时候他已经在启明星辰厦门办事处实习过一段时间,所以有了工作经验,本以为不是难事。
但想不到能找到的,给到的工资平均都要比厦门低一千左右。
一方面他在面试的过程中明白,自己的学校并不知名,虽然在福建家喻户晓,在成都却几乎鲜为人知,甚至有面试官还问他:“集美大学是什么学校,怎么感觉听起来像野鸡大学啊?”怎么不知道都不提前去查的吗,少年非常无语。后来才知道,或许这也是他们压价的话术。
另一方面,少年因为听说程序员都是吃青春饭,而且加班多,早早放弃了编程,选择了网工方向,这一职务,工资普遍低,加上自己又没有证书和过硬的技术,最后发现能找的无非就是售后、运维。售前和销售,他是没有兴趣的,因为他讨厌商务社交,他做事说话总是直达目的,不会拉家常讲客套攀亲道故,谈生意就是谈生意,对于商业贿赂、酒桌饭局也是深恶痛绝,本性厌恶,也就等同于没有天赋。做售后有天赋,因为喜欢搬设备、连线、在地上摸爬滚打,想当初他们宿舍拉网线配路由器都是他干的呢,还干得不亦乐乎。有强迫症——喜欢把物品摆放得整整齐齐,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过没什么卵用,再有天赋,干这个事儿,工资也高不到哪儿去。说好听叫信息化管理,说难听点就叫打杂。他有时调侃自己,大概和喜欢运动一样,就是天生做苦力的命吧。就是喜欢做体力活。
他想过考证,不过很多证书的考试费用都非常贵,这倒是其次,主要是他又得知,这些证书竟然还都是有题库的,最后考的几乎都是原题,厦门某培训机构已经创办十几年了,培训过的学生无数,然而他们CCIE的通过率竟然是百分百,而CCIE的考试费用要一万多,培训费也要一万多,少年对这些证书便瞬间无感。这不就是花钱买证吗,当然他也买不起。不过他已经下定决心即使是工作以后存够钱也绝不会买。
而市面上,最受认可的、最为通行的,竟然都是这些培训考试费颇为高昂的证书。
他认为一个证书,算上考场工作人员、场地器械费、阅卷费等成本,最多每人收一千块,也能让他们赚不少了。更不应该有题库这种东西。而且每个证书都应该有可以不培训,自己报名考试的途径,而不是必须培训才能考试,变相强制收取培训费。证书应该是选拔人才的,而不是进一步拉大阶级、贫富差距的。我们的就业环境不能让穷苦的非常聪明但没钱买证的孩子输给花钱买证但综合素质相对较差的孩子。
即便知道能轻易考过,即便知道考过了找到的工作工资会高得多,少年也绝不会考这些证书,因为他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他多么希望全社会都是这样像他一样有信仰的人,这样,借证书捞钱这种行为就能从社会上销声匿迹,就业环境就能更加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