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五月天气,厦门的夏天早就已经到来了,换在成都大概才刚刚开始。
少年已经想着暑假回家的事了,虽说学校让他们这个暑假要完成一次社会实践,还要企业盖章,他还是没有打算留在厦门打暑期工,好久没见到母亲了,他想回去看看她,陪陪她,一年本来就只有两次假期,暑假最长,寒假却只有一个月,他实在做不到一年只回去一次。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担心她。
这天,他正在图书馆背单词,突然接到二姑妈的电话,“少年……我给你说……你别怕啊……你的妈妈去世了!”
“嗯。”
“你快回来吧。”
“好的。”少年像没有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样答应着,挂了电话脑子里才轰然一下,像墙壁突然倒塌了一般。
他忍不住要哭出来了,但是在图书馆当着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于是赶紧捂着嘴冲进厕所,撑着洗手台,快要站立不住似的无声痛苦起来,哭得面容扭曲。
旁边有人经过的时候就不住往脸上泼水,假装自己在洗脸。
哭了一会儿,觉得能忍住了,赶紧收拾书包回到寝室,给辅导员发了个短信请假,然后怕晚了买不到票,又赶紧在网上订票,因为这个时候,从厦门到成都,要先坐到重庆北站再转,而厦门到重庆北一天只有一趟。看见下午的票还有,赶紧订了,去买了几桶泡面,收拾好行李。都准备好了,但是还没到中午,一闲下来,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他不想被舍友看见就钻进被子里,用被子蒙住头。
没想到该死的舍友竟然来扯他的被子问他:“这么盖着不热吗?”
舍友越扯,他越裹得紧,舍友还以为他在耍笑,转到脚那头一下给他掀开了。
舍友看见他泪流满面,脸上笑容僵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你怎么了?”
少年不想说出“妈妈死了”这句话,又赶紧跑出宿舍。
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逛啊逛逛啊逛,看着树木草坪的颜色都觉得是惨碧的,最后来到篮球场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可是空旷的操场上空无一人,更增凄凉,他就坐在这里呆呆地望着草木流泪。
回家的路上,少年一直回忆着和母亲生活中的一幕幕,越想越哭,越哭越想,尤其是想到那些她将自己的爱表露无遗的言行,哭得最厉害。
哭是一阵阵的,有时候不想,酸楚也会突然涌入鼻窦,催促眼泪落下。
离家越来越近了,他终于体会到“近乡情更怯”的感受。
少年看见了小区门口的花圈。
他飞奔进去,飞奔入停灵的帐篷里,跪倒在母亲的灵柩旁边,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周围都是亲人,他不必再强忍着不哭出声了,就像投入母亲的怀抱中那样安心。
可是他无法再投入母亲的怀抱了啊。
他想不到上次母亲送自己到电梯门外就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她了。
所以那一幕也从此让少年永世难忘。
上次是他见母亲的最后一面,但是他觉得没能在母亲临终前见到她就不算见过母亲最后一面,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出人头地,赚大钱,报答母亲,想不到却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少年趴在透明的棺盖旁边,母亲的脸清晰可见,除了少了点血色,她的样子和生前并无不同。但是这显然已不能称之为见面了。
少年脑海里飘过那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他现在是真的亲历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