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山顶的废墟

老人因为车祸去世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庄。所有人,都为他的死感到惋惜。

村子里的人都去哀悼了,我坐在民宿的阳台上,和星潼一起。

“你可以预知未来吗?”我问她。

“当然。”

“那么,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知道。”

“你不是可以看见吗?”

“但是未来是在不断刷新,不断前进的。真的,这世界上没有谁可以看破未来。”她说。“但是我知道,无论未来怎样,我一定会在你身边的。”

经常会想,死亡究竟是什么。

它是谁发明的,人为什么会死呢?

曾经有人信仰,人死后会去到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人在那里,会幸福吗?

或许,作为一个生命暗淡无光的人,我应该把生死看破。因为人固有一死,没有人可以预知,没有人可以控制,只能像玩偶一样任其摆布。

那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

犹豫了许久,我还是吃下了几片药丸。

我的生活已经够了,我不想再走下去了,也许,梦境里的世界会更友好吧。我想找到过去的回忆,如果可以再次感受童年时候的意境,青春时期的过往,那么,拜托,请多一点吧。

……

“听说你老家那里发生了地震,很多房屋都毁了。你,应该还活着吧?”

“你知不知道,那里变成什么样了?”

“听说上游河段的核工厂被泥石流摧毁,核废料和核废水顺着河流冲了下来。那一带不能再住人了。”

……

我背着沉重的双肩包,在很大一片原始森林中跋涉。呼吸声相当沉重,心跳声也在不意之间越来越响。

我知道,我跋山涉水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我在寻找她,和它们。

越过一道山坡,眼前是一片宽敞的草坪。她穿着洁白的上衣,黑色短裙,站在那里。就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眺望着,眼前的一大片狼藉景象。

“星潼!”

我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缓缓地转过头来,对着我笑。

眼前分明是一片废墟——一片位于山顶,似乎刚刚遭受了很严重的折磨,支离破碎,凌乱不堪的废墟。和我看到的村庄截然不同。

“2016年的那场事故,也许在许多人脑中都已经淡忘了。这片山区发生的特大自然灾害,摧毁了包括这个村庄在内的六处村落,还摧毁了很多铁路。”星潼说。“两个核料工厂,一个化学工厂,全部被摧毁。多人以上失踪,上万人受伤。携带着核废料的水浸透了这片废墟。失踪人员,自然也都无法活着出来。”

我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沉默了。

“知道死亡名单里有谁的名字吗?”

她问我。

我发觉得事情不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不敢直视她。

“有你父母,有你,有跟你一起来那个胖大叔,还有我。”

她淡淡的说。

“你的父母是在一起火车坠落事件中去世的。其余的,都是死于那场灾难。”

“你说什么?”我很惊讶。“火车坠落是在三年前,我现在才到这里,这怎么可能?”

“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是这样。”她很认真,看不出半点开玩笑的意思。“你之所以可以在这里,活着和我对话。并不是因为你在梦里。可是,因为那一场灾难。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与你,与你身边的这些人,与这个世界,没有半点瓜葛。”

“这么说来,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我们会遇见?我们是怎么交往的?”

“两个人相遇,相识,相爱。自然是有安排的,不需要任何契机。”说着,她牵起我的手,走向那片废墟。

“你应该学着接受这一切,听我给你讲一个,更早的故事吧。”

……

1998年,一个女孩儿出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是这个家庭的独生女,爸爸妈妈,祖父祖母,亲戚朋友都非常疼爱她。她的童年非常幸福。

意外发生在2002年冬天,当时她才四岁不到。父亲做生意的合作伙伴欺骗了他,连夜跑路,父亲被迫被担下罪名和巨额债务。

父亲被抓去坐牢了。

虽然时间不是特别长,但是这件事,和那笔债务,对这个家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这个消息很快在家附近传开了。等女儿上了幼儿园,上了小学,大家都把种种罪名强加在她的身上,说她是罪犯的女儿。没人愿意和她交往,她甚至变成了过街老鼠。

为了躲过那段黑暗的时期,父母奋斗了三年,在很远的郊区,没有人的地方,买下了一套别墅。当时女儿正好小学毕业。于是,让她在离那里最近的初中读书。

在这里,没人认识她,她可以放心的交朋友。但是,过去堆积在她心中的那些负担,那些自卑,让她一次又一次退缩。

后来的事情,早就知道了。

她在初中班级里认识一个男孩儿。两人开始交往,开始相爱。但是无奈,还是遭受了打击。

初中毕业后,父母相继去世。女孩离开了家,想要去寻找男孩。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奔波于各个城市,各个地区,各个角落。

那个暑假,男孩据说是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听说还失去了记忆。女孩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更不知道他们一家搬去了哪里。毕竟自己是个没有家的人,只好穿梭在模仿各个城市的高铁,资金不够就打零工。整整三年,活得像个乞丐。

是那个夏天,女孩儿经过过家乡时,特意回到了家附近的镇子。没想到的是,男孩儿也和朋友来了这里。

本来,应该会有一场美好的相遇。可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灾害,摧毁了一切。

……

“你已经死了……”

“在我的世界里,我的确已经死了。但是在你的世界,我也许还活得好好的。”

星潼笑着看看我,轻轻的吻我的脸颊,之后忽然消失。

那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不再是废墟,而是风雨中的房屋。我似乎感受到什么,这是灾难前夕的景象。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汹涌的潮水,裹挟着泥沙,浩浩荡荡。

在那一瞬间,淹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