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兽一心巴望深入到达阿梦的内部,他为此大伤脑筋。阿梦为了避免自己的面孔被阿兽继续这么瞧着,遂将自己的脸迅疾凑近阿兽的脸吻了吻。阿兽搂着阿梦那只臂膀感受到了她的腰际一带的温热,仿佛置身于花瓣腐烂的温室内,心想,要是能将鼻子伸进花丛狂嗅一番,哪怕窒息而死,那也是幸运的。阿梦一言不发,阿兽仔细凝视着,自己的幻想只差一步,就要到达完美无缺的程度了。
阿梦离开阿兽的嘴唇,她高高的发髻一直埋在阿兽的衣服里,他在她的发油凄迷的香气里,望着布幕对面遥远的桃林笼罩上一片银白,仿佛这发油的香气和那黄昏中桃花的香味是同一种东西。面对这夕暮中的微明,那花团锦簇、如蓬松的羊毛般密集的远方的桃林,在那近乎银灰色的灰白雾气下面,深深藏匿着暗弱的不祥的红色,宛如死者脸上化妆的胭脂。
阿兽突然感觉到阿梦面颊上被泪水濡湿了。他的不幸的爱探究的一颗心,即刻使他猜度这到底是幸福的眼泪还是不幸的眼泪?阿梦从他胸间抬起头来,眼泪也不揩拭一下,她一反寻常,用锐利的目光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滔滔不绝地
说道:
“您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啊!阿兽少爷,您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想懂!我要是能毫不客气地教教您就好了。您虽然那般看重您自己,可阿兽少爷到底还像个婴儿哩。真的,我要是用心教教您,那就好了。不过,现在太晚了……”
阿梦说完,扭转身子逃向布幕那一边,被撇下的年轻人心灵受到伤害,一个人怅然若失。
出了什么事?阿梦在这里一本正经罗列着这些最能伤害他的言语,犹如瞄准他的弱点射来的箭镞。这些都是她收集来的对他最富毒性、可以说最具有杀伤力的语言的精华。阿兽应该感觉到这种不同寻常的尖刀一般的言辞是如何提炼出来的,他也应该想想,她是如何挖空心思找到这些纯粹充满着恶意的话语的呢?
他的胸口在急剧地跳动,双手一个劲儿战栗着。他满含热泪,既感到委屈又极其愤怒。阿兽木然而立,他无法挣脱出这种感情之外再考虑其他问题了。此时,如果再让他在宾客面前抛头露面,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夜里,阿兽脑袋一搁在枕头上,万千思绪就一起涌上了心头。他明白,自己是完全孤独了。
阿兽做了一个梦,他想,这样的梦根本无法记述。因为这个梦实在是纷纭反复,漫无头绪。
各种人物你来我往,刚刚出现雪中的军队营房,立即又是扎木当上了将军。才看到雪地上一群孔雀上下飞舞,又发现廖科和加慈一左一右,正在给阿梦戴上璎珞长垂的金冠。
梦中,阿兽在想:因为自己深深陷入梦境之中,梦就溢出了现实的领域,四处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