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最后的单独会面

阿兽和阿梦获得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是在赏花宴结束、客人们随着降临的薄暮一起进入赤术台之后一段极为短暂的时间里。欣赏过演出的宾客和乐姬们,又杂然一处,醉意蒙眬,而且趁着尚未掌灯,微妙地喧嚷着,这是个欢乐之中又感到有些不安的时刻。

阿兽从远处递了个眼色,知道阿梦立即跟在自己身后,保持着相应的距离,随他而来。山丘小路上分别通向湖水和大门的岔路口附近,红白布幕相连之处,正巧有一棵高大的桃树,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阿兽先躲在布幕外头,两人眼看就要靠近了,这时,周游红叶山回来后由湖畔登上来的女宾们,围住了阿梦。阿兽不能马上出面,只得独自待在树下,等着阿梦逃脱的机会。

阿兽孤单一人时,这才抬头仔细仰望着这棵桃花树。

花朵缀满黝黑而简素的枝头,宛若粘在岩礁上的密密麻麻的白色贝壳。夕风鼓荡着布幕,首先刮到下面的树枝上,颤巍巍的花朵窃窃私语般摇摆不停,紧接着,那些四处伸展

着的长长枝条,连带着一簇簇花朵,也大幅度地晃动起来。

花色粉白,只有一串串蓓蕾染着微红。但是,向白色的花瓣里仔细一瞧,花蕊部分的五角星是茶红色的,看起来就像纽扣中心用红丝线绾成的一个个坚固的线结。

云层和蓝色的天空,交互变幻,一样地微薄。花朵与花朵交混萦绕,分割着天空,轮廓模糊,同夕空的天色浑然一体。看起来,那一支支黑魆魆的枝干,越发变得浓烈起来。

每一秒,每一分,都使得这样的夕空和桃花不断加深亲近之感。看着看着,阿兽心里充满不安。

布幕再次像是包孕着风,其实是阿梦的身子滑着布幕走向这里。阿兽拉住阿梦的手,那是在夕风里冻得冰凉的手。

他想同她接吻,阿梦顾忌着周围,拒绝了。这时,阿梦害怕自己的衣服被树干沾满粉末的绿苔弄脏了,游移之间,被阿兽一把抱在怀里。

“这样,我太难堪了,阿兽少爷,快放手呀。”

阿梦低声说,听她的语气,很怕被周围的人看见,阿兽暗暗报怨没有得到她的积极回应。阿兽他们如今待在桃花树下,一心想获得一种站立于幸福的峰顶的保证,尽管事实上飘忽的夕风加深了他内心的焦躁,但他确实想检验一下,他和阿梦须臾之间是否处在至高无上的幸福之中。阿梦哪怕表现出一点不很情愿,他的愿望就无法实现。他就像一位嫉妒心很强的夫君,只因妻子没能和自己做相同的梦而怅恨不已。

阿梦半推半就,依偎在阿兽的怀抱里,闭着双眼,看起来美艳无比。一副微妙的线条描画成的面庞,既端丽庄重,

又缠绵多情。她樱唇微启,是唏嘘?是微笑?借着黄昏的微明,他焦急地想看个明白,然而眼下,暮色已经罩上她的鼻翼四周。阿兽瞧着阿梦被头发遮盖一半的耳朵,耳垂上透着微红,耳郭形状精致,宛若一个梦幻之中深藏着极其小巧的佛像的神龛。这对耳郭的内部早已储满苍茫的暮色,耳朵深处似乎含蕴着一种神秘。那里头是阿梦的心吗?抑或她的心,藏在她那微微翕动的芳唇内,莹润、光洁的皓齿的深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