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梦再次低声说:“阿树,不要让我们分开。”
“我们不会分开的,阿梦。你看他绳结打得多牢,我们会一直在一起。至少是到达塔塔城之前,相信我,阿梦。”
“水流会把我们分开,阿树,别去管这个人跟我们说的话。我们还是步行吧。”
“我们会没事的,阿梦,我向你保证。”
船夫在喊他们,他们小心翼翼踩着几块小石头走下去,两只筐子在水中一上一下,船夫用一根长竿把筐子稳住。“里面铺好了兽皮,”他说,“你们几乎感觉不到河上的冷气。”
阿树发现蹲下来身上很疼,但他还是一直双手扶着阿梦,直到她在第一个筐子里蹲下来,安全地坐好。
“不要站起来啊,阿梦,要不然筐子就危险了。”
“你自己不进来吗,阿树?”
“现在就进来,就在你旁边。你看,这位好心人把我们俩紧紧绑在一起啦。”
“别丢下我一个人,阿树。”但是,她一边说着,一边似乎已经定下心来,在筐子里躺好,像个即将入睡的孩子。
“好心的先生,”阿树说。“你看,她冷得发抖。你有没有东西,可以借给她盖一盖?”
船夫也在看着阿梦,她侧身蜷缩着,闭上了眼睛。突然,船夫脱下身上的一件兽皮衣服,弯下腰,把衣服盖在她身上。阿梦似乎没有注意,眼睛仍然是闭的,于是阿树代她向船夫表示了感谢。
“不客气,朋友。把所有东西都留在矮船屋那儿就行了。”他用长竿将他们推到河中心。“坐低点儿,棍子放在手边,防止野草。”
河面上冷得刺骨。破碎的冰块东一片西一片,不过他们的两个筐子能轻松通过,有时候还会轻轻碰一下。筐子的外形和船差不多,有船头船尾,不过容易打转,所以有时候阿树一抬眼,又能望到上游岸边的船屋。
他们身边长草摇曳,晨曦从草间漫过来;正如船夫所说,河水平稳地流淌着,无风无浪。不过,阿树仍旧一直望着阿梦的筐子,筐子里似乎全被兽皮衣服塞满了,只能看到一小撮头发,让人知道她还在里面。
有一次他喊道:“阿梦,我们马上就能到啦,”她没有回答,于是他伸出手,把她的筐子拉近一点儿。
“阿梦,你在睡觉吗?”
“你还在那儿?”
“当然啦,我在这儿。”
“阿兽,我还以为,可能你又离开我了呢。”
“我为什么要离开你呢,阿梦?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不知道这是做梦还是回忆。可我刚才看到,我自己深夜站在我们的屋子里,那是很久以前,我身上紧紧裹着那件獾皮斗篷,是你好心做的,送给我当礼物。我就那样站着,还在我们以前住的屋子,不是现在那间,因为墙上从左到右编着山毛样枝条,我看着一只毛毛虫沿着墙慢慢爬,心里想,夜这么深了,这只毛毛虫为什么不睡觉呢。”
“别管毛毛虫啦,你自己为什么半夜不睡觉,盯着墙看呢?”
“我想啊,阿兽,我站在那儿,是因为你走了,离开我了。也许那人给我盖的这件兽皮衣服,让我想起了以前那件,因为站在墙边的时候,我把那件衣服抓得紧紧的,那件你用獾皮给我做的衣服,后来在那场大火里烧掉了。我看着毛毛虫,问它为什么不睡觉,那样一个小动物知道白天和黑夜的分别吗?不过,我相信真正的原因是你走了,阿兽。”
“是这样的吧,阿兽。”就这样,阿梦一直在叫着阿兽的名字。
“真是个离奇的梦”阿树轻声回应:“但愿你不要发烧才好。”
“你还在那儿吗?”
“当然啦,我在这儿,船屋已经早就看不见啦。”
“那天晚上你不在我身边,阿兽。还有我们宝贝的儿子。他一两天前走的,他说等你回来的时候,他不愿意在家里。所以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我们原来的屋子里,深更半夜。但那时候我们还有鹅卵石,所以我能看见那只毛毛虫。”
“你说的可真是个离奇的梦,阿梦,肯定是发烧受凉引起的。我真希望太阳别这么慢悠悠的,早点出来才好。”
“你说的对,这儿很冷,盖着兽皮也冷。”
“我倒是愿意把你抱在怀里暖和一下,可在这河上没办法。”
“亲爱的。我们自己的儿子是不是某一天生气离开了我们,我们关上门,让他永远都不要回来?”
阿树已经分不清楚阿梦是不是在同他说话了。他矮着身子坐在筐子里,双腿朝前伸着,这时候他两手扶着筐子的边缘,小心翼翼换成了蹲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