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坐在驶往六库的班车上,思绪飘回飞机上那段如梦的时空错位,还有那个像石峰的少年。阳春三月的记忆随之翻涌,那时她还叫桃花。
桃花沿柳絮河往梨园走,见河中梨花、桃花漂浮,便知是石峰又在辣手摧花了。
果不其然,石峰坐在河中央石头上,咬紧下唇,泛白的唇被他咬的微微泛红,双眼死死的盯着周周的花,机械地扯着手中一片又一片的花瓣,花瓣簌簌飘落水中,随着河水的流动,缓缓飘向远方,桃花在他身边坐下。
桃花知道石峰虽然是个闯祸精,但他对老师向来敬重,这次整蛊老师实属破天荒一次。
“干嘛要炸何老师一身屎!”何老师是政治老师,课间休息去上厕所,刚蹲下,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学校的厕所很简陋,粪坑与蹲坑很久近,随着“砰”的一声秽物呈放射状飞溅,屎尿伴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糊满何老师全身,黄白之物顺着他的衣服、裤腿往下淌,恶臭弥漫。何老师狼狈冲出,一眼就认出逃窜的石峰。
何老师一身屎走进办公室告状,那臭味瞬间让老师们纷纷捂鼻躲避。他气得暴跳如雷,大喊:“必须严惩,不然学生都翻天了!”那神情,像要将石峰碎尸万段。班主任王老师无奈答应去石峰家告状。
桃花知道,石峰回家少不了一顿男女混合双打,放学后就去石峰经常躲避后妈的秘密基地去找师傅,石峰果然在。
“我乐意!”石峰满不在乎。
嘴上虽然不在乎,但是桃花知道此刻他的内心是充满恐惧的,他的后母可是只母老虎。
剽悍!缺德!自私!视石峰为眼中钉,随时想活剥了石峰!
“走!去我姥姥家去,班主任都在你家告状了,不然你家竹鞭又得打断!”
“不去!”
桃花不给石峰拒绝的机会一把揪住他后领拖走。
石峰用尽全力想跑,周晓一边拖着石峰,一边说:“能够对学生说出有娘生没娘养的老师枉为老师。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因为他的那句话就变差的,你只会越来越好。”
说完周晓放开手,这次石峰没有跑路,默默的在后边跟着。
周晓的姥姥家是个独家村,前不着店后不挨村,屋子旁有条小河。桃花拿了表弟衣服和肥皂,把石峰推到溪里:“不洗干净别想吃饭!”
九岁那年,姥姥过世,他们也断了联系,再次见到石峰是六年后。
周晓记,得那是高一四月的某个周六,像往常一样,她推着电动车来到校门口,刚准备骑车离开,就瞧见一群女生女簇拥在校门口,个个脸蛋红扑扑的交头接耳。
周晓鬼使神差的朝着人群望去,那人也在同一瞬间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撞上了周晓。
刹那间,周遭的喧闹嘎然而止,尽管阔别六年,周晓还是一眼认出了石峰,褪去幼年时候的婴儿肥后,脸部轮廓柔和,线条自然流畅,像被精心雕琢过一般。
他身着简单的白色T恤,搭配浅蓝色牛仔裤,随意靠在蓝花楹下,日光透过层层花瓣,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一片细碎的光影,高挺笔直的鼻子让他的面部更加的立体,微微上扬嘴角总是带着一抹亲和的笑意,那个四月,石峰走向周晓,瞬间驱散了所有阴霾,让这蓝樱花海都黯然失色,微风拂过,蓝樱花摇曳生姿,花瓣如雨般纷纷扬扬,两人在蓝花楹下再度重逢。
那一年,周晓觉得昆明的蓝花楹开的最绚丽。
高中三年,每个周末,石峰总会雷打不动地来找周晓。
他们一同登上昆明长虫山,于山巅并肩席地而坐,静候落日。天际被余晖晕染成一幅绮丽画卷,暖橙色的光洒在两人肩头,
滇池边,他们买来面包,将碎屑抛向湛蓝天空,引得海鸥成群结队地扑来,清脆的鸣叫与他们的欢笑交织成曲,是独属于青春的乐章。
呈贡万溪冲的万亩梨园,花开时似雪海,他们穿梭期间。
周晓曾笃定,这样的时光会如潺潺溪流,永不停歇,他们会是彼此青春岁月里最长久的陪伴。
然而周晓的父亲病重,周晓每日在学校与医院间疲于奔命,后母撒手不问不顾,周晓每天都为医药费担忧,虽然有医保,但是癌症的化疗费对于一个学生来说也是高昂的。就在周晓为医药费一筹莫展的时候,收到了一笔来自父亲单位工会的捐款。她满心感激,急切地想知晓这位恩人是谁,却被工会以保护隐私为由拒绝。这份神秘的善举,成了她心中的不解之谜。
父亲过世后,周晓曾经去石峰的学校找过他。石峰的同学告诉她,石峰申请去缅甸实习了。自那之后,石峰便如人间蒸发,再无音信。
到如今已经整整六年、
周晓向米杨询问了尚彬参与公益活动的地址,米杨随即将公益活动的具体内容发给了她。有了地址,找尚彬便有了方向,容易多了。抵达六库时,正值中午。
六库,作为NJLSZ治州的州府,被高黎贡山与碧罗雪山温柔环抱。奔腾不息的怒江仿若一把利刃,穿城而过,将城区一分为二。江东是满是烟火气的老城区,岁月在这里留下了斑驳的痕迹,每一块砖瓦、每一条小巷都诉说着往昔的故事;江西则是蓬勃发展的新城,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彰显着时代的活力。
周晓赶到车站,打算寻找前往独龙江的车子,可惜当天的车次已售罄。无奈之下,她只好买了一张次日最早的班车票,随后在离车站较近的地方寻了住处安顿下来。安置妥当后,周晓拿出香,绕着城市走了一圈,试图通过香的指引感知尚彬的气息,可他没有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站在向阳桥上,周晓望着汹涌澎湃的怒江,江水如万马奔腾,气势恢宏,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在朦胧中若隐若现,宛如仙境。桥下江水不断拍打着江岸,溅起层层晶莹的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沿着滨江生态走廊缓缓漫步,轻柔的清风裹挟着江水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路边的攀枝花树肆意绽放着火红的花朵,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艳动人。江面上,不时有飞鸟轻盈掠过,留下一道道优美的弧线;不远处,孩子们嬉笑玩耍,天真无邪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老人们则悠闲地坐在长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惬意地聊天,处处都洋溢着安宁祥和的氛围。
然而,这美好的景象并不能驱散周晓内心的焦虑。她寻了一个僻静之处,再次点燃香,满心期待着蛊虫能有所回应,可蛊虫依旧毫无动静。周晓满心烦躁,在心底怒吼:尚彬,你到底在哪里?还不赶紧滚出来!
这时,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身影吸引了周晓的目光。他穿搭简约又不失时尚感,上身以蓝白条纹圆领短袖作为内搭,清爽且具活力。外搭一件蓝色长款风衣,颜色沉稳,版型挺括,增添了几分随性大气。下身搭配深色裤子,背着深色背包,整体造型休闲利落,层次丰富,展现出独特的时尚品味。最主要的是这套衣服就是几天前,周晓给他的大客石总搭配的。
这套衣服分开买的客户很多,像这般成套搭配,连包包都分毫不差的就只有不曾露面的石总,当配这套衣服的时候,米杨还调侃周晓黑心,连个包包都不放过,那个包包比一件风衣都贵6999.
那套衣服被岸边的男子传出了模特的感觉,周晓竟是看呆了。
周晓刚刚想诡探一下这人到底长什么样子,电话响了,是官莲,官莲在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在怒江支教。
官莲得知周晓是来找尚彬后告诉周晓尚彬的位置,原来尚彬是来做希望工程的。
“其实你可以直接来丙中洛等尚彬的,他明天在独龙江的八坡村。”
周晓心里也想安安稳稳的在丙中洛等尚彬啊,可是蛊虫已经开始吃尚彬的精血了。万一时间太久,蛊虫不肯离开,直接反客为主就麻烦了。
周晓到了独龙江,包了一张车去八坡村,八坡村处于独龙江的下游,部分村小组与缅甸接壤。去八坡村,必经“死亡谷”
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小伙子很健谈,和周晓聊了浙江打工的经历,独龙江的风土人情,一路上很愉快,不知不觉中他们到了传说中的死亡谷。
死亡谷在以前确实是很危险的,悬崖高耸入云,松动的岩石随时滚落,发出沉闷声响,砸在谷底,谷中瘴气弥漫,闻之令人头晕目眩,呼吸困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咽喉。谷底溪流冰冷刺骨,流速极快,漩涡一个接一个,卷入其中就再难脱身。
但是如今重修公路后就安全很多,不过因为经常塌方,所以死亡谷也是经常封路。
他们就是这么不幸,遇到了前面塌方,去八坡村的路被封了。
小伙子肚子疼,跑到树林里解决去了。
天地间,雪山巍峨,山巅直插云霄,与云雾交织缠绕,若隐若幻,如梦如幻,让人不经对那神秘的雪山心生向往。
周晓打算拍几张照片。
周晓刚刚打开车门走下车。就听见后面传来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浑厚:“举起手。”感觉后脑勺上被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周晓瞬间全身的血液凝固,双手不受控的微微抬起,周晓拼命的告诉自己冷静,冷静,但是双手却是不停的颤抖,指甲泛白,掌心已满是冷汗,刺骨的含义沿着脊椎往上蹿。
虽然双腿发软,膝盖也不受控的抖动,像是随时就会支撑不住身体而瘫倒在地,整个人被定住一般,无法挪动分毫,周晓将身子微微的靠在身子上,让身子支撑着自己,怕自己不小心摔下去。
心跳不止,但是周晓还是很冷静的对身后的人说:“钱包在我包包里。我只是来这里看看而已,没带什么钱。如果你觉得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回去转给你。你只是求财而已,伤了我的命你不划不来的。”自小父亲就教育周晓遇到劫匪,抢劫的,要顺从对方,给对方想要的东西,不要挣扎。
“抱着头,蹲到路边!”声音本来不容反抗、
周晓依言朝路边慢慢,周晓想知道到底遇到什么人了,是小毛贼还是什么凶神恶煞直流,周晓当然不敢贸然转身,他在走的很慢,利用余光看劫匪的脸庞,当看清劫匪的面庞的时候,周晓的惊恐甚于刚才,瞳孔猛地骤然收缩,嘴唇微涨,发出不可置信的轻呼:“石峰!”对方也看清了周晓的容貌缓缓放下手中的枪,眼眼神复杂,更多的是震惊和绝望。
“怎么会是你!”话语里,眼里全是绝望。
周晓看见石峰左手捂住胸口,殷红的献血正从指缝汩汩的往外冒。
石峰缓缓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挣扎与痛苦转瞬即逝,只剩一脸平静,默默转身逃开,周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石峰:“这荒山野岭的,你·跑哪里?·你会死的。····”周晓哽咽着,泪水模糊了双眼。
又是六年未见,竟是这种情形。人生真是讽刺。
周晓从包里拿出纱布把石峰拉到草丛里,给他处理了一下伤口,作为巫师,周晓不仅仅会制蛊,同样也是会救人,这些东西也随时背在身上。一切弄完两人从草丛里出来的时候小伙子已经在车上了。
“师傅!带他一程吧!”周晓拉着石峰不由分说的坐上了车子。
小伙子看了看是否,看了看周晓:“姐姐!你认识他!”
“认识!”
“不认识!”
异口同声。
小伙子的眼神扫过石峰,那眼神透着打小练就的狡黠与敏锐,好似只需一眼,就能看穿所有的伪装,将周晓谎言和掩饰统统识破。周晓在他的注视下,如芒在背,石峰想下车背周晓牢牢抓住。
车内的三个人相互观察着,谁也不开口,谁也没有动作。
“加钱!”最后小伙子说出了条件。
他自小在独龙江长大,太知道这地方了。
“多少!”
“两万!”
“送我们去贡山。我直接给你五万。”
“成交。”
石峰示意周晓钱包方向,周晓数了五万给小伙子。
三个无话,各怀心事。
开车往独龙江方向走去。她在独龙江买了一点水和吃的,就急忙赶往贡山。
可是刚开不久就听见前面的司机的牢骚的声音:“尼玛的,怎么又检查。再不走。等会儿天黑就走不了了。”
“大哥。前面怎么了。”周晓问。
“不知道,好像是警察检查。”
“我昨天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岗哨的嘛!”周晓记得昨天她独龙江的时候这里没有岗哨,。
看样子就是冲着石峰来的。
车子返回孔当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小伙子退了三万给周晓:“不能送你们你贡山了,还你们三万。”
周晓没有收。
“留个电话,等风头过了送我们去贡山。”石峰微微眯起桃花眼看着司机,那是一双迷人的眼睛,脸也是长得美轮美奂,但是此刻漆黑如墨的瞳仁里,没有一丝的温度,眼神像淬了毒。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小伙子不看得不寒而战:“不是我不肯来接你,只是·······”
石峰不等小伙子说完抢过对方的手机输了自己的电话:“自古财富险中求,从你和我讨价还价就猜到我是干什么了。但是你没有拒绝,说明你缺钱。接我顺利到贡山,我再给你五万。”
石峰走下车,周晓也跟着下车,小伙子开车走了一半又返回:“你们这样是找不到住处的,独龙江下游有一间叫“灵影居”的名宿很邪门,很少有人住,民宿的旁边有一个赤脚医生——阿当,只要他愿意,还可以帮你朋友看一下病。”
周晓疑惑的看着小伙子,心里想邪门还叫我去。
小伙子看穿了周晓:“那里只需出示一个人的身份证。”
周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