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醒醒,醒醒美女!到站了!”
我睁开眼,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抵达了南京,列车上的人各自谈笑风生,那对入睡前还在闹别扭的情侣似乎已经忘了还有那么一回事,卿卿我我的,衬得我这个沦落风尘的旅人格外落寞。我谢过列车员善意的提醒,才发现脸上兀自挂着未干的泪痕。
一出车站,就看到了老井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笑着。
他一下子给我个大大的拥抱:“想死你了。”
我一把把他推开:“不害臊”
老井开着他的小车拉着我在城市的街道上穿行着,他的话自上车后就絮絮叨叨没停过:“……你可不知道,你走这么久咱们这变化可多了。看看这绿化,这一个个写字楼,还有啊,地铁线也全了,三桥也通了。要我说,你就别一年到头在外面晃了。哎,对了,饿了吧,想吃什么?”
我看着夜色中闪闪发光的城市,这曾是我无比熟悉的地方,如今再时隔多年再次回来,这样复杂的心情是感慨,是心酸?还是故地重游的缅怀?
一时间有些恍惚,火车上曾出现的那个幽魂,到底是真的出现过吗?还是只是我的黄粱一梦?
“北北?”
“嗯?”
“你怎么不说话?”
“你说啊,我听着呢”
“我问你啊,想吃什么?”
“都行”
“那咱们就去吃苏菜吧,我还怕你不习惯”
“没问题呀。周游使我的胃犹如铜墙铁壁”
老井无奈的笑了,他伸出一只抓方向盘的手摸我的头发:“你呀,就是瞎折腾”
吃饭的时候,老井使劲的给我夹菜,他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一直笑眯眯的望着我,我被他盯得颇不自在,干脆放下碗筷:“说吧。这次十万火急找我回来有什么事?”
“什么事情都没有,就单纯的想你了。”
“神经病。”我给他翻白眼。
“你说吧北北,我不求你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在外面晃荡一辈子?”
“我这样的人生来就是浮萍,天性。”
“就算真是浮萍,也有靠岸的一天。你终有一天会感谢我,因为回来是对的。”
“你可拉倒吧。这城市那么大,我连个家都没有。”
“谁说没有?”老井高深莫测的一笑:“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一会送给你”
“就你?”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能有什么花招?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见多了,你那些小孩子的把戏趁早收起来。”
我笑而不语。“莫非?”我眼珠子一转:“你要向我求婚?”
他耳根子一红,我就笑的前仰后合:“老井啊老井你还真是二,从我认识你第一天起你就没有不二过,你说说你怎么还这么白痴呢。你我都什么岁数了……就知道你放不出什么新鲜花样的屁来。”
老井绷不住了大声争辩着:“才不是……哪能呢?一回来就求婚,把你吓跑了我上哪找去?再说,也得您老人家看得上我才行那!”
我眯起眼睛:“真的?”
“真没有”他正襟危坐。
“我才不信,我搜搜!”我笑嘻嘻的走向他:“说不定婚戒都准备好了,来来小朋友把手举高高,让阿姨找一找。”
我摸了他衣服裤子所有口袋,老井还是那么瘦,全身都是笑点,一路搜查下来,他嘿嘿哈哈笑个不停:“哎哎,你动哪呢?哎呦呦呦呦……嘻嘻嘻……哈哈哈哈……求你放过我……嘿嘿嘿不行了不行了。”
还真没有啊,我怀疑的看着他:“搞什么幺蛾子。”不过看着他被我挠完那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想起上学那会,他老妈有一回给他新织了个肥乎乎的毛衣,他穿了一个上午,上课偷笑,下课偷笑,起来回答问题咧着嘴偷笑,做个课间操还在偷笑,我问他怎么了,怎么一副吃了春药的鬼样子,他两眼泪汪汪看着我说:“痒!”
吃完饭,我们一起走到环湖路上散着步,星光柔和,衬得我们步伐也轻盈。多少年了,没有过这么轻松的时光,在外地的日子,日夜神经都是像发条那样紧紧扯着的。我和老井聊着风轻云淡的往事,说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不知不觉竟过去好几个钟头,最后走累了,我们并排坐在路边的椅子上,这一刻,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望着他线条明朗的侧脸,如果老井真的和我求婚了怎么办?十几年了,身边就这样一个知心的老铁,我知道他对我的感情。可,似乎唯有拒绝吧?能怎么办呢?他这样家庭美满,不愁吃喝,人又好,条件俱佳的高富帅,我哪里奢求那样一天,我配不上他,也不想害他,更不想耽误他。
想到此处,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我说:“累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去找个酒店就行。”
老井挑了挑眉毛:“那你,这今后天天住旅馆吗?”
我挥挥手:“再说吧。我还不确定呢。”
老井笑着叹气:“我说你别着急呀。我说了要给你惊喜,跟我来!”
他带我往老城区的方向开去,临近堤岸,停下了车冲我一笑:“走吧,到了。”
我环顾四周:“这不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吗?”
他一边解下他的领带一边回应:“可不是嘛~”
“堤岸上这排都多少年的老房子了,居然还没拆么?……”
话音未落,我眼睛就被蒙住了,他轻轻在我耳边说:“拉着我,小心走。”
我点了点头,依言拉住了他的手掌心,像条小狗一样被他牵着往未知的方向走去,视野里一片黑暗,可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好了,看看吧。”他把领带拿开,我终于恢复了视线,下一刻,我差点惊呼出声,这两室一厅的屋子,那小的仅容一个人站得下的厨房,这样熟悉的地方,是我的家,是我曾和那个女人相依为命的地方,爸爸的灵魂也跟我讲过,是当年用血汗钱幸幸苦苦买下的房子。可是和五年前我离开的模样已经大相径庭,其实就在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虽然没什么值钱的家具,不过整体还算保持着清洁。而那时候只能称作一个窝,一个勉强能睡觉吃饭看看电视的窝,那时候活的一片颓废,自己都懒得打理,哪有心情收拾那样脏乱的屋子。
如今,它是另外一番景象,光滑明亮的地板砖,赏心悦目的沙发、桌椅、橱柜、茶几、大床,该有的家具全部换了一遍,一应俱全,我里里外外看过来看过去,就连窗帘都换上了我曾喜欢的卡通图案,床单崭新崭新的,毛巾牙刷都摆好了放在那里,我情不自禁抱住了老井:“老井,可以啊你,越来越牛了你!”
抱了一会,他一动不动,我奇怪的仰头看他,忽然被他那一脸说不清是宠溺还是难言的温柔击中,我受不了那样的表情,放开他说:“我,不是托你把房子卖了吗?”
老井促狭的笑着:“是呀,卖了,我买了不行吗?”
我捋着鬓边的刘海轻声问他:“你这又是何必?”
“你忘了么?我是谁啊,我可是横竖都是二的老井啊,你身后的万年老二。上学那会你三年都是第一,我拍马都追不上你。”
他忧伤的笑笑:“五年前,你意气风发的跟我说,你要去见你的网友,你说你找到了真爱,那时候我就知道你那件事肯定不靠谱,可我又能说什么?你是那么执着的人,后来你说你不回来了,我就知道你受了委屈,我以为你只是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头脑还没有冷静下来,我愿意等你,可是不曾想,我这一等就等了你五年。”
我心里百感交集,锤了他一锤头:“别说了,你等我干什么啊。你身边那么多好女孩,你是不是傻啊你,你还真够二的你。”
措不及防的,他把我横抱起来,走向了卧室,我说行啊老井,多少年没见,这技术是祸害了多少女孩才达到这样巅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
后来我俩迷迷糊糊都睡着了,半夜他推醒我:“北北。今天我问过你,是不是我不打电话,你就不回来了?这次回来还走不走了?快点回答我!”
我扑哧就笑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压在他身上:“自从在XZ接到你那通电话后我就知道,这次回来姐就走不了了。咱俩多少年交情了,哪能这点默契都没有?你说你是不是二货?”
“那就行”老井放心的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