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陈小小之死,她从自己卧室的窗户跌落,11层楼的楼高,少女的身躯绽放出一朵妖艳的血色蝴蝶兰,她死于清晨的第一抹阳光里,吓坏了正在附近晨练的路人。
警鸣声刺破朦胧的薄雾,少女的尸体上盖着白布,她的父亲哭晕了过去,而少女的哥哥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用被子蒙住头,浑身颤抖,像刚经历了一场噩梦。警察在少女卧室的书桌上找到了少女的遗书,少女陈小小之死,被盖棺定论,她死于自杀。
时间拉回二十年之后,米尺和少年沿着海岸线,边走边聊。
“我总觉得陈小小的死有些蹊跷。”少年在听完这个故事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谁知道呢?”米尺有些心不在焉,她摸着自己的胃,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她又饿了。
“别管这些了,我们赶快回家,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米尺坐上自行车的后座,少年无奈的叹息,他跨上自行车,调整了一下姿势,便在夜空下慢慢骑行着,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似乎是对他们的离去,诉说着不舍。
米尺在少年后背上轻轻捶了一拳,不满的说道:“你是蜗牛啊,骑快一点,我赶时间。”
少年直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蹬自行车的脚踏子,车轮飞快的旋转,如同哪吒脚底的风火轮,疾风将少年身上的校服,吹成了蓝白色的船帆。少年罕见的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转过头,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问米尺:“够不够快?”
“不够不够,再快一点,再快一点!”米尺张开双臂,拥抱迎面吹来的海风,风是有味道的,从少年的衣服上散发出清新的青草味,与海洋的甜鲜融合在一起,就是风的味道。米尺觉得自己胃口大好,晚上回家之后,大概可以多吃两碗白米饭。
晚饭由少年掌勺,他做了一大锅牛肉烩面。
面团是少年现和的,把面团擀成面皮,用刀切成一条一条。然后少年将切成小丁的牛肉粒放进热油里煸香,盛出来备用,再把土豆丁倒进热油翻炒,待炒出香味了,便将牛肉也倒进锅里,翻炒两下,最后将烧好的热水倒进锅里,沸水上浮动着金黄的油花,食物的香气飘散到小楼的每一个角落……
米尺趴在饭桌上,手里拿着一双筷子,筷子的另一端被她咬住,她不耐烦的在桌下晃动着自己的双腿,大喊着:“好了没有啊,我快饿死了,好饿啊~”
少年手里拿着长条的面皮,他扯了扯面皮,让面皮变得更薄,同时回身,对不停喊饿的米尺说:“再等五分钟,马上就能出锅了。”少年的额角冒出了一层细汗,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长条的面皮,被他揪成一小节一小节,面块在空中划出一道光滑的曲线,它们掉入汤锅里,薄而劲道的揪面,在沸水里一滚就熟了。
“煮一锅米饭,再炒两道小菜,不省事吗?你非要做面,害我等这么久。”米尺看着饭桌上热气腾腾的牛肉烩面,香味刺激着她的唾液腺,她吞下口水,准备开吃。
少年从饭桌上的纸盒里抽出两张纸巾,一边擦额角的细汗,一边说道:“煮好一锅米饭至少要用半小时,而我做一锅牛肉烩面,只用了一刻钟不到,这已经是我平生做的最快的一次了。”
米尺大快朵颐,嘴里塞得满满的,她于百忙之中,抽空瞅了少年一眼,却见少年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她脸上有花吗,有什么好看的。用筷子在少年放在桌面上的手背敲了一下,她眨眨眼睛,对少年说:“你别光看着我吃,你也吃啊,别用碗,反正能少刷一个是一个,咱们直接就着锅吃,嘻,这也算是同吃一锅饭的交情了。快吃,吃完还要说正事呢。”
“哦,好,吃饭!”少年拿起筷子,却没拿稳,筷子掉在了地上,少年窘迫的红了脸,他捡起筷子,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和尴尬:“我去厨房换双新的。”
少年两手支着厨房的操作台,他的神情有些颓废,原本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自言自语的小声说了一句“该死”。最最平凡的小事,点点滴滴凝聚成最浓郁的爱意,这爱意从少年的眼角、指尖流泻出来,藏也藏不住。但这如海啸一般涌上来的爱意,却伴随着一阵痛彻心扉。少年想起丹尼尔对自己说过的话,米尺不会为了他,停下脚步,她命中注定要飞进狂风与闪电中,越飞越远。
三个月的时间太过短暂,米尺以保镖的身份突然降临,等一切尘埃落定,米尺必将抽身而去,少年不知道米尺会飞向何方,她的下一段旅程里,少年还有机会与她结伴而行吗?
吃饱喝足,米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少年站在她身后,轻轻推着她。
夜空中有一颗星子,从两人的头顶飞过,最后沉入了看不见的地平线。
少年闭上眼睛,对着流星许下了一个愿望。
“对着流星许愿,愿望是不会实现的。”米尺看着自己的脚尖,低声说道。
“许不许愿是我的事,能不能实现愿望也是我的事,和流星没什么关系,而且偶然间划过天际的流星也没有义务帮我这个陌生人实现愿望。但如果愿望有一天真的实现了,我回想起今天的这颗流星,大概会觉得,嗯,它可能在暗中悄悄帮助了我也不一定。”少年诉说着心声,他痴痴的望着米尺的侧脸,眼瞳里印着米尺小小的影子。
“咦?这段话听着不太像你的风格。”米尺扬起圆圆的脸蛋,笃定的说道。
少年苦笑一声,这段话的确不是他说的,“小时候,爷爷经常抱着我坐在月下的小院里,那年,也有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这段话其实是爷爷对我说的,而我一直记在心里。”
米尺转头,平静的看着少年的眼睛,声音轻柔的问道:“你那时候许下的愿望,实现了吗?”
少年一愣,他没想到米尺会这么问,片刻之后,他才摇了摇头,说:“我那年许下的愿望是爷爷能够长命百岁,然后父母能够和好如初再一起牵着我的手,这些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来说那个叫陈小小的女孩。”米尺转移了话题,她不经意间的一问,却勾起了少年心底的伤心事,已经发生的事情,注定无法改变,就像少年的爷爷说的那样,流星只是偶然路过人间,它没有义务帮助陌生人实现愿望。
在旁人看来,少年是不幸的,但和陈小小相比,少年又是那么的幸运。
“陈小小自杀后的第二天,王老师,也就是你爷爷,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发现里面的黑巧克力切角蛋糕不知被谁咬了一口,蛋糕旁边还多了一个陌生的小铁盒。你爷爷打开铁盒,发现里面放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取出信封,才看见铁盒的最下方,还放着一盘黑色的录像带。”
“铁盒是陈小小生前偷偷放进爷爷办公桌里的对吗?”
“你小子,还挺聪明,果然学霸的脑子就是好使~”
“陈小小留下的那封信,写了什么?”
“她只写了非常简短的两句话:王老师,如果您明天收到了我的死讯,请您立刻将这盘录像带交给警察,切记,不要看录像带里的内容;如果有下辈子,王老师,我好想做您的女儿,蛋糕我尝了一口,很好吃,谢谢您。”
少年陷入了沉思,这盘录像带记录的应该就是陈小小的父亲杀死妻子的过程,以及男人与桃树苗林里的一株小树间的诡异对话,如果他猜得没错……
“陈小小的父亲把妻子的尸体埋在了那株小树下面,对吗?”少年只觉得一阵反胃,这世上的恶人,他们从无间地狱里爬出来,吃着人肉喝着人血。说出“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某位神明,实在可笑,现在地狱空了,因为恶魔都到了人间,这便是神明的功德吗?若神明无道,视人为猪狗,那这样的神明,应该和地狱,和恶魔一起,永远的消亡。
“你猜的没错,那盘录像带是陈小小父亲杀人的铁证,你爷爷看到陈小小的遗嘱后,片刻也不敢耽误,他将录像带交给了警察,而那封陈小小留下的简短的信,你爷爷没有把它和录像带一起上交,他收藏了那封信。大概从你爷爷的遗物里,还能找到那封信。”米尺如是说。
“那陈小小的父亲,后来受到了怎样的惩罚?”少年最关心的是,恶人是否有恶报。
“法官认为陈小小的父亲是激情杀人,只判了无期徒刑,他本该在监狱里过完下半生的,这样才符合‘无期’两字嘛,但不知这老家伙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才被关押了二十多年,就被放出来了。这个狗日的,算算年纪,怎么也快七十岁了,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痛改前非的那一天,一从监狱里出来,就开始暗戳戳的谋划着想要害死你。”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间圣父圣母想要救赎恶人,天底下那么多穷死的、饿死的、病死的、苦死的人,为什么不想着去救赎这些真正的弱者,反而总想着救赎恶人,这不是有病是什么?作恶的人,就该接受严厉的惩罚,如果恶人继续作恶,那他还配做人吗,送它去地狱赎罪,才是天理该有的态度。”米尺越说越来气,也许人间圣父圣母该陪着恶人一起下地狱,垃圾就应该和垃圾锁死,永生永世不分离。
“陈静和陈小小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笨蛋!陈小小不是有一个废物一样的同母异父的哥哥吗,陈小小的哥哥就是陈静的父亲啊,而那个杀妻的男人就是陈静的爷爷。这老家伙,从监狱里一出来,就开始给陈静洗脑,甚至不惜诽谤你爷爷,说你爷爷就是当年和他妻子偷情的男人……这个老家伙把陈家的家道中落,和陈静的悲惨命运,全怪罪在了你爷爷和你身上。”
“但老家伙被判了无期徒刑,又不是没收家产,当年陈家可是滨海市的首富,陈静的父亲甚至继承了一家大型的地产公司,但因为陈静父亲不善经营,只会花天酒地,公司倒闭之后,陈家甚至还背负了永远也无法还清的巨额债务。欠缺逻辑的谎言、残酷的现实以及毫无希望的未来,将陈静彻底的逼疯了。她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可怜却也可恨。”米尺望着夜空里那些闪烁的星子,也许其中一颗星子就是陈小小的眼睛。
米尺从不相信什么因果轮回,如果靠因果轮回、善恶有报来度人,那这世间早被恶人挤满了。
毕竟所谓冥冥中注定,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靠自己的双手送恶人下地狱,才是最实在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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