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少年这一夜是否睡得好?
清早,少年从楼上走下来,已经换好了干净的校服,天蓝色和白色相间,像一块天空的剪影。
他手里捧着卷成一团的脏衣服,细软的头发不羁的翘起,像牛角一样可爱。洗衣机在一楼卫生间里,少年站在门外的时候,米尺刚好打开门向外走,两人打了个照面。
少年的脸腾的一下燃起了红霞,明明长着一双狐狸般狡猾的丹凤眼,却总是露出小白兔的惊慌失措。
米尺在心底无奈的叹息,这孩子太娇弱了些,就这种心理承受能力,将来一定会遇到更多的伤与痛,和残酷的社会法则相比,校园才是人生的温床。
米尺微微侧身,少年与她擦肩而过,他躲进了卫生间里,啪的一下关上门,还反锁了……
米尺一皱鼻子,郁闷极了,她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珠。她几乎是粗暴的擦拭着头发,待不再滴水,她便将头发整个向后一捋,呈现出大背头的发型。然后走进厨房,冲泡了两杯牛奶,又从冰箱里取出一袋吐司,和两颗生鸡蛋。
鸡蛋在小锅的沸水里翻滚,咕咚咕咚,不时触碰到锅壁,发出清脆的声响。洗衣机的滚筒,呼哧呼哧转动起来,与沸水里气泡炸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不知少年用了什么方法,将翘起的头发压了下去。他小心收好自己的心情,唇边是竹炭牙膏的气息。
米尺吃一口鸡蛋,喝一口牛奶,然后看向饭桌对面缩手缩脚的少年,问道:“你平时都是坐公交车上学吗?”
少年咬下一小片面包,再轻抿一口牛奶,突然听见米尺的问题,不小心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米尺很想直接对他说,不要把自己绷成一根琴弦,放松,但她忍住了,估计这样说,会让敏感的少年更加的紧张。在咳嗽短暂的间隙,少年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米尺的问题。
“你有公交卡的对吧,这卡可以刷两个人的吗,我得护送你上学。”
“啊?可以是可以,但……送我上学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少年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很少见的露出为难的表情。
米尺一乐,“嘿,那可不行,你妈妈已经全额付款了,我得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的工作,还请你受累,配合一下呗。”
她脸上角度精准的微笑,和她背后从窗户照进来的晨光,刺痛了少年的心脏。
他很久没有念出“妈妈”这两个字了,这两个字的存在本身就是扎在少年心里的一根刺,而另一根刺便是他那个人间蒸发的“爸爸”。这两根刺扎在他的心里,让心脏流血,但的的确确是这两个人赋予了他生命,无法改变,也逃不了。
通往学校的路上有一个很陡的坡,让米尺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体验了一把过山车的失重感。
少年使劲抓住头顶的把手,小臂上的青筋都显露了出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但还是无法控制住。
这时,从背后伸过来一只掌心温暖的手,抵住少年单薄虚弱的后背,稳住了他即将倾倒的身形。
少年感激的看向身后,却第二次垂直的落入了米尺那双如月色一般,没有温度却并不冰冷的眼睛里。少年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涣散,后背也冒出一层冷汗,他几乎是痉挛一般的脱离了米尺扶住他后背的手。
眼神无处可去,只能掩饰似的,看向完全陌生的,坐在公交车黄色座椅上的一位年迈的老爷爷。老爷爷手里拿着拐棍,呵呵笑着,如果可以,少年真想用手遮挡住自己的脸,他总觉得,老爷爷脸上慈祥的笑容,是被他的懦弱和胆小逗笑了。
米尺不需要扶任何东西,便能在拥挤且剧烈晃动的公交车里保持身体的稳定。
依然是白色的上衣和黑色的细脚裤,脚上的软皮靴,轻轻点着地面,偶尔微不可察的挪一下脚跟,像猫咪一样轻盈,用优雅的尾巴保持平衡,而每一块柔韧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都隐藏在光滑的皮毛之下。白色上衣的袖子依然卷至胳膊肘的位置,露出坚实而纤细的小臂。
滨海三中的保安拦下米尺,“这位女士,你不能进去。”
米尺转头看向少年,少年拽着书包带,目光注视着前方,诺诺的对米尺说:“外校人员是不能随便进入学校的,要不,你还是先回家吧。”
米尺一挑眉,伸手揽住少年的脖子,眼睛却看向保安:“我是他家长,班主任叫我来的。”然后悄悄问少年:“你们班主任姓什么?”
她的气息喷在少年的耳朵上,有些痒。
“姓周。”
于是,米尺继续对保安说:“他的班主任周老师,叫我来的,请问我可以进去了吗?”
保安立刻了然,这学生一定闯祸了,“可以可以,您这边登记一下信息。”米尺拿着笔,按照记忆里那张贴着少年蓝底照片的表格上的信息,一字不错的填好。
走在校园的林荫小径上,少年不停活动着僵硬的脖子。两人之间是一时无语的沉默,米尺开口打破平静的水面,“对了,你们的周老师,个头小小,还留着西瓜皮一样的发型,你们在背后有给她起什么外号吗?”
少年踌躇了一下,组织好语言:“周老师人很好,也很负责,班上的同学是很敬爱她的。”
米尺一推少年的肩膀,笑着追问:“少来了,肯定有外号对不对?说来听听嘛~”
少年的耳尖又染上了红色,他羞涩的,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说着:“外号是周瓜皮,因为她的发型真的很像西瓜皮。”
米尺得意的一笑,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
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声。少年受惊的回身去看,周老师正脸色阴沉的站立在一片树荫下面,抱着自己的文件包。
“王爵同学,你和你的保镖总是这么的形影不离吗?”周老师意味深长的看了少年一眼后,她快步走到两人的前面,身影消失在小径的转角处。
“哈哈哈……”米尺笑的肚子疼。
少年哀怨的看着米尺白色上衣的领角,他是不敢再看米尺的眼睛的,说:“你早就知道周老师跟在我们后面,所以才故意引我说出她的外号,对吧?”
米尺抱着肚皮,笑的更开心了,这小孩呆头呆脑的,却并不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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