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退休了,研究室为他办理个欢送会,中午在研究院旁的烤鸭店聚餐。老杨喝多了,他不厌其烦地讲他的故事,听党的话,永远跟党走,到了最后他坚持要回办公室,站好最后一班岗。
下班后,和健聪拉老杨在大院里坐下来聊一聊,老杨,我要衷心地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
你是我们研究所的骨干,党委交给我的任务就是当牛做马为你们分忧,老杨的酒劲还没过。
老杨,你文件柜里的这三封信能不能留给我?和健聪讲了一句废话。
老杨的愣了一会儿,小和,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说说看,扣留私人信件怎么是对我好,和健聪按住自己情绪。
我是执行党委的决定,配合保卫科的工作,我们室发生了严重泄密事件。小和呀,你别再追问了,说一千道一万,当年你看到信能做什么呀,你能追到美国去?老杨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我呀已经站完最后一班岗,终于下岗了。
老杨,当年保卫科的调查结论是什么?与莫静红和我有什么关系?和健聪也站了起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杨手一摊,党的保密纪律是什么,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退了休我也还是个党员。
临走前,老杨说,我要去探望一下老领导康凯,他现在病重,肝癌晚期。
和健聪说,我一起去,他买了一大束鲜花。
康凯面色看上去很差,头发掉光,但目光依旧犀利,表情坚毅。
康书记,我早就该来看您,和健聪凑到床前,一拐一拐地,行动倒也灵活了。
小和,恭喜你们试验取得圆满成功,尤其是你,不负研究所重托,你来咱们所二十年来吧,中间有波折和困难,你都能乐观对待,为你欣慰啊,康凯依然作风不变。
康书记,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您一手提携,和健聪流露出无限的感激。
康凯摇了摇手,人到了生命的终点,回看过往,总要接受命运的审判,他目光移到了天花板上,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看上去很疲惫。
康书记,您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转我再来看您。
两周后康凯走了,69岁,研究所一多半人都去八宝山参加遗体告别。
和健聪找了一位年轻新保姆,孩子要上学了,他希望新保姆和孩子像姐妹一样。新保姆也叫小芳,和健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名字才雇佣她。她是和男友一起来BJ闯荡,男友在装修队干,她在小区干保洁,一早一晚来做做家务,陪孩子玩。
有一天,小芳说,我听说当年是你们的一位大领导家的东西砸到你。
你从哪里听说的?和健聪的心嗖地一紧。
我对象他们装修队,队长的老婆家有个亲戚,她在你们这里的大领导家当过保姆,他姓康,他拿晒在阳台的君子兰时不小心碰掉下去了,砸到了人。那个姓康的给了保姆一些钱,把她打发回老家了。
那个姓康的叫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
和健聪瘫坐在椅子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自言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