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来到曲逆侯府门前，和管家招呼一声，便让我进去了。
陈平几天前离开了关中。我这次来不是为了找他，而是受小皇帝之托，来看望他卧病在床的侍中张辟疆。
踏入院中时，陈平的独子陈买正巧从房中出来。见到我后，他打了个招呼，脸色不太好。我说明来意后，他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张侍中他……情况不太好。”他这样告诉我的时候，我并没理解到所谓「不太好」的真意。
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就见张辟疆已经能从床上坐起来了，除了目光有些游离，其他似乎并无大碍。
屋内有点暗，我点了盏烛灯，又将小皇帝特意准备的点心放在案台上，忽听身后传来一句：“就要来了。”
我回过头去，这屋子里除了我和他之外没有别人，这话只能是他对我说的。
“什么来了？”我问他道。
张辟疆向后缩了缩，像是为了避开烛火的光芒一般。“不要……好可怕。”
“你怕火光吗？”我赶忙吹熄了蜡烛，屋内一下子变得比方才还暗。夕阳的余晖正在退去，灰暗的阴影从墙角向外扩散，将狭小的房间填满。
年轻的侍中藏身在阴影中，他的声音是压抑着嗓子发出的，就像是怕什么人听到一般。“不好，要被祂发现了。”
我不自觉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坐到榻边，小心翼翼地问他道：“你……说的是谁？”却发现他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根本没看我。
“怎么办？好想逃……”他的嘴唇颤抖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眼神呆滞，仿佛正身处我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
“来不及了……谁来救救我们！”
年轻人的声音愈发急促起来，身子微微震颤。我亦是听得遍体生寒，凑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呼唤着他的名字，企图让他清醒过来。他浑然不觉，依旧牢牢盯住我的身后，嘴一张一合地说着。
“祂看向「这里」了。”
脊背发凉，我不自禁将他推了出去。他的后背撞上墙，随后整个人扑倒在床上，哭叫起来，声音尖利得简直能刺穿人的耳膜。
“不要！！！！！！”
我以为是我失手磕痛了他，正在不知所措之时，屋外雷声大作，还伴随着什么人惊恐的呼喊。从窗口向外望去，正好见到灰蓝色的天空以极快的速度被血红色吞噬。火焰在云层间穿梭，发出隆隆巨响。整个天空一下子变得如同野兽的血盆大口，憎狞可怖。
我被这一景象震得呆立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连张辟疆什么时候止住了哭号，也没注意到。
直到他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我才转过头去看他。年轻人的脸上还挂着泪，嘴角却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妖冶笑意，神色间是让我尤为陌生的决绝和了然。
“「他」总算来了。”身旁这个我已经不再认识的人这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