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顶上，乌云盖天，寒风凛冽，所有人的脸都是冷若冰霜。方山跪在我的面前，和以往一样，一言不发，只有表情上多了一种末日来临般的决绝。
“也就是说，是你将白虎盗走的？”
“是。”他答得倒是爽快。
“为什么背叛我？”
方山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前些日子，收到了父侯的断手。”
我心下一震：“贳侯？他现在……”
“‘贳侯人在长安，若不遵命，下次收到的，将不止断手’。同时收到的信里是这样说的。”
不疑被他平淡的语气激怒了，揪着他的前襟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所以你背叛我们就有理了？你知道白虎有多重要吗！”
陈买走上前去，拉开不疑。方山后退了两步，冷冷道：“我知道。所以我这一次，就是来谢罪的。”说着，他在我面前举起佩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傅方山辜负了番君的信任，愿以死谢罪。”
“不疑，阻止他！”随着我一声大喝，不疑应声跃起，一脚踹在方山的手腕上。长刀脱手坠地，方山一贯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诧异的表情。
不疑落地后，显然还没解气，回身又是一脚。“你以为，这事凭你一死了之就能扯平了？”
方山连躲都未躲，任由对方将自己踢得向后跌去。听到不疑说的话后，他神色一变，旋即又凛然道：“我愿为番君赴死，请番君下令。”
“你这家伙！”不疑自知讲不通，气急败坏地扑了上去，将方山按倒在地，抬起拳头就揍。却听我在身后道了句：“也好。”
二人均是抬头看我，不疑的脸上写着震惊，方山则满眼期待。
我叫陈买去棚屋里把辟疆叫了出来，带到方山面前。“你和陈买一起，带这孩子离开，就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待风头过了，不管结果如何，去投奔曲逆侯陈平，一切听他决断。”
我话一说完，方山眼中的期待也变为了震惊。
不疑当先反对道：“你要将辟疆交给他？他可是叛徒啊！”
“陈买和辟疆都没习过武，只让他们两个下山太不安全。我相信梅鋗的眼光，他看中的人，不会伤害无辜。还是，你愿意陪同他们离开？”
“义父还在布阵，我绝不会离开半步！”
辟疆后退一步哭道：“我也不要离开！”
方山亦是脸色煞白地道：“番君，请……另寻他人吧！我不能就这样苟活，我情愿在这里战到死为止！”
“够了！”我板起了脸，厉声斥道。他们三人当即噤了声。
“当初，是谁说过，任由我差遣，不再有任何异议？”我冷冷地扫视众人，“张不疑？”
不疑握紧双拳，单膝跪地道：“不疑……不会再有异议。只求番君让我留下。”
我叹了口气：“你当然是不会走的。所以方山，你必须走。”
方山急道：“可是！……”
我打断他的话，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我问你，你不惜背叛我也要救你父侯，就是为了让他活着看你死去吗？我和你父侯多少年的交情，你要陷我于不义吗？”
方山张了张嘴，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又转向一直哭个不停的辟疆，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你必须离开。你还是个孩子，留在这里，反而让我们分心。”
辟疆睁着黑亮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透一般。陈买执起他的手，朝我点了点头，拉着他走到方山旁边。我拍拍他的肩膀，背过身朝封神台走去。
“现在就走。”
不知隔了多久，身后才响起沉重的三声：“诺。”
能保全的，就尽量保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