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刘如意(1)

  • 水之竭
  • 猫米C
  • 2302字
  • 2022-01-28 12:51:27

借口透透风,我一个人从宣室殿走了出来。

透过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可以看到一排人一动不动地守在庭院尽头的月洞门后,袖中隐隐露出寒光。这些人是阿兄派来保护我的,虽然感激,但被监禁住的感觉多少让我有些不舒服。

见我出来,一直候在门外的亲信加紧两步跟了上来,悄声在我耳边道:“王,我听陛下的意思,是真心想帮你。”

“那是自然。”我简简单单回道,警惕地环视一下四周。莫非我们刚刚的对话,他在外面都能听到?好在是追随我很久的人,若再有其他人就不好办了。以后还要多提防一下才是。

这样想着的时候,亲信还在一旁继续叨咕:“要不然,您旁敲侧击地问问,如果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比太后更重要,说不定他愿意和您一起对付……”

“住口!”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我厉声打断。亲信吓了一跳,错愕间低头看我,却被我一把攥住下巴,猛地撞到墙上。亲信闷声呼痛,却不敢反抗。只听我恶狠狠地对他说道:“再敢多嘴,我就拔了你的舌头。我情愿死,也不愿脏了他的手。”

我话音刚落,殿内就传来脚步声。大概是阿兄觉察到外面的动静,在担心我的安全。我连忙放开手,换回了先前人畜无害的表情,一溜小跑赶了回去,留亲信靠在墙边兀自惊颤。

弑母这种罪,绝对不能让他来背负。

这个世上,我不在乎的东西很多,在乎的东西很少。不在乎的东西,丢掉多少我都不会心疼。而在乎的东西,就算让我拿无数人的命来换,如果能保得它周全,我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阿耶说过,男人嘛,心要大。那么大的心,能装很多东西,但真正引你注意的,还是只有一件。

因为那件东西大过天。

离开赵国前,孟兄来找过我一趟。兜来转去地说,都是叫我不要去冒这个险。

“这明显是个陷阱,你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拖着略显臃肿的身子在我屋里来回踱步,满脸都是汗渍。

我却只是摇头叹道:“国相和阿娘都在他们手里,我不能坐视不管。”

他听完就急了,桌案拍得啪啪直响:“你以为你去送死,他们就能得救了吗?这是不可能的!”

见他是真的为我担心,我颇感安慰,拄着脑袋随意笑道:“你说得对,不过没事的。阿兄也在那边,他会尽全力保护我的。更何况,有些事,不冒点险是办不成的。”

他立刻嗅到我话中隐藏的危险,警惕道:“你……想办成什么事?”

我仰头朝他挤了挤眼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次可是大好的机会啊。”一边说着,一边睁大了双眸,故意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孟兄觉得,我像是会杀人吗?”

他呆愣愣地望着我,用力地摇了摇头。我笑得更开了,拿过手边的酒,一口饮尽。

“来个出其不意,很有趣吧?”

他却没有跟我一起笑,而是认真地打量了我一番,问我道:“如意,我记得你今年十一岁?”

我心不在焉地晃了晃手中酒爵:“那又怎样?你也要像阿娘一样教育我不该酗酒吗?”

他的表情愈发地严肃起来,最后低声道了句:“父皇说的没错。你的确比盈更适合当皇帝,至少在乱世中……”

皇帝一词一出口,我的脸就如冰霜般冷了下来。先前的笑容散得一干二净,两眼寒光毕露,一字一字地怒斥他道:“我说过,就算除掉吕雉,皇位也是阿兄的!你要是敢打他的主意,我·绝·对·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打了个寒战,吐了吐舌头道:“算了,我可没那个胆子。”见我脸色有所好转,才拿胳膊肘撞了撞我,呵呵笑道,“你说,要是盈听说他那天真无邪的弟弟还有这样黑暗的一面,会是什么反应?”

我认真地想了一下:“把那个乱嚼舌头的人剁碎?”

他缩了缩脖子:“这么狠!说的是你吧。”

“阿兄自然不会做出这种事,但我很乐意为他代劳。孟兄想试试看?”我眯眼凑近了他,故意漏出白森森的牙齿。

他连连摆手:“至少在你走前没有这个打算。”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发觉不对,不自禁垂下了眼。先前刻意开起的玩笑顿时失去效果,我一时间也不知该接什么好,气氛又回归为先前的凝重。

最终还是孟兄先开了口:“你……如果非要去,一定要小心。若是发现计划有漏洞,就千万不要冒险了。知道没?”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过去了之后,就算真发现有漏洞,只怕也晚了。人生万千选择,哪有那么多对与错,行与不可行?只有你敢不敢走而已。不愿停在原地的人向前迈出一步,那之后就是听天由命了。

结果长安的情况果真不比我想象的好多少。包括阿兄在内的所有人,都像被囚禁在牢笼中,我更是寸步难行。全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能打破一切的,只有我。

可惜阿兄看我看得很严,半刻也不让我离开。我不想伤他的心,也只得继续作他的好弟弟。一直到一个月后,才让我逮到了机会。

那是一个晴朗的清晨,和以往一样,阿兄很早就起床了,穿戴整齐后,坐在床头发呆。我还赖在床上,眼睛却是睁着的,所以把阿兄的坐立不安都看在眼里。

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软声问他怎么了。他这才犹犹豫豫地告诉我,他可能要稍微离开一下。

这句话把我仅存的睡意打散得无影无踪。问他去做什么,他却支支吾吾不愿做答,好久后才说是去狩猎。

狩猎当然是骗人的了。据我所知,昨日夜里,宫内着实慌乱了一阵。听闻是太后突发了急病,扰得整个长安的医官彻夜不宁。到了早晨虽然病情稳定下来,却依旧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连早朝都只得作罢。而阿兄偏偏要在这个时候独自出门行事,很难不引人怀疑。

虽然他肯放手我正求之不得,但那令他不得不选择离开的理由,同样让我十分在意。经过我百般软磨硬泡,他的口风却意外很紧。最终也只是告诉我,让我相信他,说他必定会竭尽全力,救出我和阿娘。

我给了他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又撒娇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才放他离开。目送他轻轻合上门,一步步走到院外,一直到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我才缓慢爬下床。找到来时所带的包裹,从衣服堆里翻出袖箭和短刀,小心翼翼地藏在身上。又趁外面的守卫不留神,翻身跃出宫墙,直奔长乐宫椒房殿而去。

阿兄不在,那女人又自顾不暇。绝佳的机会,不会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