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暮语·五

九生门在陈、宋两国争夺北漠之地打仗期间成立,九生门由两个主门和七个副门组成,分布在陈国各地。

梅江是赵青允与钟氻、甘幸之第一次相识成为朋友的地方,便作为九生门的第一个主门,门主为钟氻,九生门的第二个主门设在上潭,门中事务由赵青允和甘幸之共同掌管。

甘幸之在丈夫死后,她将女儿送往大阴山用以对两位陈主帝云渊和小公子临岚对陈国百姓的交代,之后她便想就此离开回到山上,不再理会世事,是她在回梅江的路上见到了两个人后才改变了她想法。

那一日清晨,甘幸之与临岚辞别,临岚身边的暗卫阿枫突然带回了一件东西,甘幸之根本不感兴趣,与阿枫擦身而过离开了上潭。

可是她从上潭那里离开后不久便在回去梅江的路上遇到了两个人。

两个人中有一个叫张申易,是符远的朋友,符远跟着东方将军在北漠打仗,张申易则是继续在江湖中当个救死扶伤的游侠。张申易一见到甘幸之便同她说到他们也要去梅江加入九生门,这个时候的甘幸之也才从张申易嘴中知道她的师兄和好朋友青允共同成立了一个门派——九生门,江湖中不乏热心人士,许多人都想加入九生门为处在战乱之中的流民尽一点微薄之力,甘幸之听闻后心中欣慰,便没了回山上的想法,和那两人一同前往梅江黑门。

上潭原本不是白门门庭的择选地,因为那里离陈国皇城乐都太近了,是因为甘幸之,张申易,还有封宁蒿三人的提议,白门最终才被确立在上潭。

封宁蒿是甘幸之遇到的那两人中的另一个,他是封鹭然的弟弟,这是甘幸之无意间从他和张申易的谈话之中晓得的,她还知道了另一个秘密。

赵青允竟然就是宋国那个失踪的灵昭公主。

听到这个消息,甘幸之一下将门推开,她看着那两人,脸上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对他们说了话,“她是......灵昭!”

在知道赵青允就是灵昭后,甘幸之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缠着赵青允和她一起去了上潭,两人的感情还同以前那样。

那天听到的秘密就像是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一样,也许连甘幸之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的心里自此被种下了仇恨。她恨宋国人杀了她的夫君,她恨赵青允是宋国公主,她恨她没有告诉她。

赵青允是她最好的朋友,但从她知道赵青允是灵昭之后,她就不当她是唯一的朋友了。

甘幸之以为张申易和封宁蒿会替封鹭然报仇而报复灵昭这个流落在陈的公主,可她不知是高看了他们还是小瞧赵青允,那两人竟迟迟不肯动手。

她不想等了,便去向张申易和封宁蒿两人讨药,这个药就是阿枫从被囚禁在宋国的封鹭然那里拿到的,据说是灵昭公主十五岁时在及笄典礼上制作而成的,是一种还没有被任何人服用过的毒药。

临岚原本想将这药拿来研究一番,无奈他们陈国还没有像灵昭这样的制药能才,于是便将其中一颗药给了张申易和封宁蒿,让他们给赵青允用。

既为制药者,当会解药之法。若赵青允不会解,那她就和跟她服下相同毒药的阿枫一起死吧。

临岚也没有想到与他一同征战多年、情如亲弟的封宁蒿没有听他的命令,而张申易只在乎与未婚妻封鹭然有关之事,张申易知道赵青允在宋国时帮过封鹭然,便也不肯行暗中下毒这种事。

甘幸之在发愁,她讨药未果,最后也劝说自己,她对自己说赵青允已经不是宋国的公主了,她只是她的朋友青允,而这个时候赵青允带着封宁蒿一同前来。

他们来到她面前,是那么开心地告诉了她他们要成亲的消息,那一幕的温馨刺痛了甘幸之的双眼,那时的她就在想为什么这两个人能那么幸福呢?

封宁蒿的姐姐封鹭然还被囚在宋都,赵青允也还丝毫不知道和她成亲的这个男人的一切,他们两人怎的都这样心安,果真是相爱了吗?

那她丈夫的死算什么?她将女儿送去大阴山算什么?她刚刚还劝自己不要在乎又算什么......

甘幸之笑着祝福,却是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那些恨意了。

狸湾岛。

“费潋!你再帮我一个忙呗!”

费潋连连后退:“幸之姐姐,我不是都忙你照顾孩子了吗?”

甘幸之东瞧瞧西看看,“诺年在大阴山,你也不是天天在看着,又是麻烦小慕姑娘帮你的吧!”

费潋低头一笑,不好意地点头道:“我要看医书和药典嘛!自然是抽不出许多时间来带小娃娃......更没有时间再做其他事情了。”

甘幸之听后炸道:“喂!费小弟......是我救了你吧?你怎么只记得赵青允吩咐给你的事,而我就请你帮我做一两件事儿,你就想着推脱。”

费潋一听这话便慌了,他忙向前走到甘幸之身边,“幸之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甘幸之将头扭过一边,她当然知道费潋不是那个意思,可她还是置了气。

见甘幸之生气了,费潋立马说:“幸之姐想让我做什么?”

甘幸之也在听到话后立马说道:“我知道你的医术和制药的本事还不如青允!但是青允近来忙着和封门主成亲的事宜,我不便打搅,便来找你,谁知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想着拒绝我了。”

“没有......没有!”费潋心中叹气,他的这个幸之姐姐又小孩子心性了,居然跟他的青允师傅吃起醋来。

在费潋看来,甘幸之和赵青允在心中的分量是一样的,甘幸之于宋军手里救下他,给了他新生,而赵青允则是教他立身之本。

“幸之姐想让小弟做什么?小弟肝脑涂地!”

看着费潋讨好的模样,甘幸之终于笑了,她说:“麻沸散,不过是麻沸这儿的!可不可以啊?”她说着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额头。

“啊?”费潋懵了懵,他道:“脑袋?我试试吧......”

费潋不知道的是在甘幸之心中她已经和赵青允离了心,若他知道,他一定不会答应甘幸之这一次的请求。

两个月后,兰夏,赵青允和封宁蒿大婚之日,其余七门门主前来贺喜。跟甘幸之想的一样,她将费潋给她的麻沸散给张申易用了之后,她在他耳边不过说了几句关于“封鹭然”和赵青允身份的话,这个“孤鹭”就疯了。

大婚没有受到影响,热热闹闹的结束。之后封宁蒿找到甘幸之,这时甘幸之也才从关着发疯的张申易的房中走出来,她看到封宁蒿一点也没意外。

她对他说:“封门主想干什么呢?又不是我给你夫人下的毒,是你那疯子姐夫下的,要找麻烦去找张申易。”

说完她就要从封宁蒿身旁离开,封宁蒿立马抓住甘幸之的手臂。

“你当真希望青允死?”

好半天,封宁蒿才说出了这句话。

甘幸之慢慢侧身,她的眼睛对上封宁蒿的眼睛,一会儿,她笑了。

“我做什么了?青允会不会死我又怎么知道?那药不是我带来的,也不是我去下的,我只是帮了一个小忙,助你们遵了圣令。如果你不忍心,就去告诉青允好了!你会告诉她吗?会吗?封大人。”

“甘幸之!”封宁蒿忍声道。

“瞧!”甘幸之笑了笑,眼中的笑意更深,“若是其他人,想必封大人你早就已经动手下毒为你姐姐报仇了,只是你没有想到你会喜欢上赵青允,就是因为青允如今是你心爱之人了,所以你才会矛盾。可是......”

她接下来说的话也像是对她自己说的一样了,她说:“你不管如何喜欢她,她终究是宋国的灵昭公主,既然最后也会对不起她,又何必在乎我们将这事做得早了一些呢?你、张申易,和我......我们三个都是在为临岚殿下做事啊。我和你是一定要在赵青允和陈国之间选一个的,我夫战死少好,你姐姐被困宋都,我们难道还能去选不能选择的那一个吗?封大人,请你好好想一想吧。”

封宁蒿又挣扎了一会儿,他放下手,见甘幸之走,他忽然又叫住她,问她:“你为什么要弄疯张申易?”

“哦......”甘幸之少有兴致地转头,对封宁蒿说:“嗯......他的意志力太薄弱了,否则也不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便疯了。‘孤鹭’是他自己给取的名字吧,张申易太在意你姐姐了,这样的他就早一点送走吧,不然会成为我和你的绊脚石。封大人,你真要三思了。”

几日后,赵青允醒来,她问一旁的男人,“我怎么了?宁蒿......我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很久一样。”

“那天晚上你喝了太多酒,之后就睡了过去。”

“你少胡说了!宁蒿,我的酒量我还不知道。”

“是是是!”封宁蒿急忙俯身扶着她起来。

等赵青允梳妆好,封宁蒿又堵在她身前问她:“青允,你还好吧?”

见封宁蒿一本正经的样子,赵青允忙回:“很好啊。”

可封宁蒿听了她这话后神情更加严肃了。

赵青允立马重复道:“我很好的,你不必担心。你到底怎么了,宁蒿?”

封宁蒿摇摇头,“没事?我没事。”

或许甘幸之是怕他今后也像张申易那样只在意赵青允,所以从现在就不给他任何犹豫的机会,因为他已经开始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