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我的妹夫。
我上次回家(去年10月),为老妈预约的下葬时间是10月,下葬日选定在妈妈的生日那天。那次回老家是我一个人回的老家,我的爱人没有回家,那一次我和小叶有过两次见面,我们还一起吃了妈妈的生日蛋糕,吃完妈妈的生日蛋糕,我就和哥哥弟弟一起为妈妈下葬。
那天,雨很大,我穿得单薄,冻得瑟瑟发抖。本来天气没有那么冷,突然的冷空气就在妈妈下葬的那一天袭击而来。我穿着一套黑色长裙,因为突然冷空气来了,我穿了一件妈妈的厚毛衣外衣,一下子暖和许多。
妈妈需要的眼镜,妈妈喜欢的书,还有妈妈喜欢的一些日常用品放在妈妈的墓穴。我为哥哥撑着雨伞,哥哥悉心地整理着妈妈的墓穴,工作人员最后封上墓穴的水泥。那时,我忍不住泪水和着雨水哗哗直流。
妈妈就此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那一次妈妈下葬,见到的小叶,没想到,这是最后的一面。
这次7月4日回老家,7月19日回沪,我的爱人叨叨叨,说我,就算在妈妈下葬的那天,你们还见了面,我(指他自己)还不知什么时间见的面,怎么就成了和小叶的永别。
爱人不停的叨叨,他的心也是虚的。爱人真的不停地叨叨,不停地说,怎么说走就走了。我(说他自己)哪一天也会像小叶这样说走就走了。
小叶,与我们同年。小叶与我爱人感情很好,这两个连襟算是有着同一品格:吃苦耐劳,暖男顾家,慈父爱妻。我不知道怎样来评价小叶?
在老家的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脑海都会浮现小叶的身影,我看着他都需要抬头或仰脸,因为他比一般人高出很多。他壮实的身影、一张笑眯眯的脸、和一个油腻男的幽默,我怎么也不相信,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小叶是今年4月24日走的,去年10月一别竟然成了我们的永别。
由于白天和爱人谈论小叶的太多,晚上梦中总是有他的一张笑眯眯的脸。身影一晃,就不见了。他是自己的亲人,并不害怕。他的妻子是我的妹妹,我并不放心我的这个妹妹,即使在梦中我也会忧愁,我还会有意识地和他交谈。
你走了,我的妹妹怎么办?妹妹她是那样的依赖你和依靠你,你已经把我妹妹的自理能力搞得一团糟了,几十年的夫妻,她自己一点自立能力都没有了。妹妹的状况越发恍惚,我在梦中和小叶交谈。询问他最近发生了什么?
每天和小叶的藕断丝连,每天的恍惚。有一天,小叶清晰地出现在我的梦中,还是那张笑眯眯的脸,高高的身躯在我的面前找了一块舒服的座位坐下来,对我,还是那个暖男的习惯和姿态,顺手递给我一杯刚泡的茶。指着我身边已经睡熟的爱人,说,他累了,他睡着了,我们说话声音小一点。
我在梦中就是这样像平时一样在静静地听着他那低音的喃喃的倾诉。
姐夫(说我爱人)晚期癌症,已经动完手术,我们全家都知道这件事情,总是担心什么时间会转移、什么时间会复发?这个灾难对姐夫个人是毁灭性的,对姐姐你,也是惊恐万分的霹雷。姐姐,你要挺住啊。
我流着泪默默地继续听着小叶诉说。这一段,我家发生巨变,天都塌下来了,我都顶不住了。我的大哥(叶大哥)去年由于肺水肿、咳血,突然走了,他可是我们全家的顶梁柱,也是我们全家有功的子女,爸爸是他一个人伺候了好几年,送走老爸以后,自己就病了,还病得不轻。我大哥的功劳是盖过天的,怎么他也就突然地跟着老爸走了。我想不明白!
没过几个月,我的小弟猝死在自己家里。那天,他的同事与小弟有约,超过好久时间,小弟没有赴约,同事就去小弟家中。喊门没有人应答,打手机,手机在屋子里面响着。同事和邻居喊来警察,弟弟在自己的床上猝死了。
后来弟媳妇回忆,小弟恐怕是因为急性疱疹,说那一段时间小弟因为工作压力很大,得了满身的疱疹在家休息。真的想不通啊,小弟也这样急匆匆地走了。
小叶说到这里,我猛地一惊,赶紧坐起身来,问,小叶,你还好吧,你平安无事吧。梦中的我惊出一身冷汗,大声喊着:“小叶、小叶,你大哥小弟这都是怎么了?这不是真的吧,是梦吧。”我真想从梦中醒过来,可怎么也醒不过来。小叶回答我:“一年的时间我没有了大哥,没有了小弟,我的心都碎了”。
梦中我能够听到小叶心碎的声音,还能够听到小叶抽搐的声音和叹息声音,小叶继续喃喃而谈:“生老病死也是生活体验之一种,甚或算得上一项别开生面的游历。生病的经验是一步步懂得满足。我的大哥那段时间天天发烧,大哥哪天不发烧了才知道不发烧的日子有多么清爽。大哥因为肺气肿咳嗽了,咳得喘不过气来,当哪天不咳嗽了才体会不咳嗽的嗓子有多么安详。”
大哥照顾爸爸刚坐上轮椅时,我老想,不能直立行走岂非把人的特点丢了?老爸就此站不起来了,我便觉得天昏地暗。后来等到老爸又生出满身的褥疮,一连数日只能歪七扭八地躺着,才看见端坐在轮椅上的日子其实多么晴朗。
姐姐,我好想我的老爸啊,我的老爸觉得孤单,把我的大哥招去了,他还嫌不够,还把我的小弟也吆喝着去他那儿了,我的老爸太自私了。
我好怀念往日的时光啊,我好想我的老爸,好想我的大哥,好想我的小弟啊。我想念他们经常昏昏然不能思想,怎么上帝就这么拽去了我的老爸,老爸是到了该走的岁数,可,上帝,你怎么把我的大哥和我的小弟也都拽走了?
梦中听到小叶的哭声,小叶哭得一抽一抽的,边哭边说,这么多的灾难对于我太沉重了,我已经受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