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记得凌云川的人越少，那枚被取出的山川之心就越安全。
于是，登念极峰的人越来越多，却也绝少有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几个月来的。尤其是在大雪之后，上山的人就更少了。
雪后的山路太危险了。
他们一连拜访了几个山脚的村落，希望能找到一两个愿意在此时陪他们上山的向导。
说这些村民胆小吧？其实不然，这种时节入雪山确实太过危险，便是顾玥姑娘再有钱，给的报酬再多他们也都怕没命花。
也是顾玥和苍枫运气不太好，没遇上那种急着要用大钱的人。
“我们自己去吧？”
顾玥虽是在问人，可那口吻和神情，显然是打定注意要现在就上山。
“你在急什么？”苍枫明显感觉到她的急切，“我们大可在北地城住下，等天气暖和些再上山。”
即便念极峰的冰雪终年不化，等转暖以后会遇上的危险也会少许多。
顾玥不承认，她说：“我去过凌云川，那次也没请向导。”
可她忘了，每一位祝家的接班人都必须熟记凌云川的道路，都必须能在白茫茫的世界中找寻到白猿无支祁所镇守的峡谷。
凌云川之行，和她同行的祝以尘是祝长钦跳过了亲生儿子钦点的下一任家主，是除却祝长钦之外最熟悉凌云川的向导。
巍峨的雪山苍枫也未曾来过，他们二人都生长在没有冰雪的世界中，念极峰之于他们是最陌生的地方，没有向导在，他们的风险将会大大提高。
好心的村民为他们补充了一些他们没想到的进山所需，也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相柳昏昏沉沉地睡在荷包中，顾玥将荷包藏在重重叠叠的棉衣下，确保自己的灵兽不会受寒，她的手里也不再捧着手炉，他们买的手套包裹着手掌，算不上多暖和，却能够驱散一些寒气。
没有修火灵的同伴，取火就是个难题。火折子生出的火星还来不及点燃柴火，就在寒风中熄灭，顾玥没做过这些事，只能将生火的希望寄托在苍枫身上。
哪知苍枫叹了口气，说：“现在也磨不出墨，我身上也没备着火系符咒。”
他们的失策。
苍枫的百宝囊里成品的符咒有很多，以风灵为主，与玥姑娘同行后才备了些许水灵符咒供玥姑娘挥霍。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传讯、信号之类的功能性符咒。火灵符于他、于顾玥而言并无半点作用。
“你不如想想什么取暖的小阵法？”
“那也要有火系灵物做阵眼才行。”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滋味委实不好受，如果有能做取暖阵法的灵物，不用苍枫提，顾玥早就用了。
可是她没有……
顾玥对这件灵物的要求不高，有一点点儿火灵力就可以了。
偏偏她的百宝囊中的玩意儿不少，就是没有一件是满足这要求的。
只是真的没有吗？
十净莲花打着哈欠现身，眼睛都睁不开，强撑着精神看着自己的小主人，一副哀怨的模样，说：“你怎么会没有火灵物？”
顾玥先想到的是待自己如亲妹妹的祝候，她无辜地说：“祝候哥哥虽然赠了我许多宝贝儿，我这次也带着不少，只是都是水灵物，他从未给过我火灵物。”
“谁和你说祝家那小鬼了？”
人高马大，最是壮硕的祝家少主会被人称为“小鬼”也是罕见，也还好祝候人不在此地，否则说不准会放一把火融了这面小镜子。
“哪是？”顾玥实在想不起来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取暖的。
难不成是淌着温热血液的心？
十净莲花恨铁不成钢，没好气地说：“你的脑子被冻坏了吗？”
顾玥的脑子有没有被冻坏是不知道的，十净莲花是真的冷坏了，连脾气都被冻出来了，这是它第一次怼它的玥姑娘。
“这里比凌云川还冷！”
在凌云川，他们的身边总有一个“大火炉”为他们驱寒供暖，并没有受太多罪。
凌云川临近炎山，如今依旧被冰雪覆盖，足可见其地理位置在早年有多寒冷。
听说曾经的凌云川遍地都是冰雪精华，那是除了深海之外唯一寻求水灵物的圣地，绝非如今盛名在外的念极峰所能比拟的。
顾玥一边按十净莲花所说，翻找出从炎山得来的风之石，一边说：“如果没有炎山，也就不需要半夏姐姐如此辛苦地为我收集煎药的水了。”
千年前凌云川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苍枫看着玥姑娘，说话时口中冒着薄薄的雾气：“也就剩两年的功夫罢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两年之期未到，顾玥的灵脉便遭受到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创。
当然这都是后话。
现在顾玥更关心的是：“这玩意儿不需要布阵都能把人热死吧？”正因如此，她一直没想到应该用在何处，直到拜访宋君微才偶然想起它，用它布阵是，顾玥真的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毕竟她的身边常有祝以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沦落到点不着火，险些冷死的境地。
“你给它套个降温的阵法啊！”在能冻死人的雪山中再做一个降温的小阵法足以让人失去生的意念，这种方法也就只有不是人的能想出来，“它就不会那么烫了啊！再丢进相柳睡着的那个荷包里，小家伙也就能活蹦乱跳了，再有苍家小子别离你太远。”
恰好十净莲花还真就不是人。
顾玥好不嫌弃地道：“你不早说？”她真没想到如此反套路的法子，如果早想到居住在君游县的时候也就不需要总点着炭炉取暖了。
“我也才想到……”十净莲花有些委屈。
在有炉火的地方，谁会去思考怎么保暖呢？
它不似相柳那般缺乏安全感，在君游县时是最少离开玥姑娘屋子的那一个。只要玥姑娘准备出门，它都会提上一句“别带我”。
能起到降温作用的灵阵，皆为顾玥最为熟练的水灵阵，闭着眼睛都能随手画出好几个，她向苍枫讨了一张空白的符纸，褪了手套，她的指甲很干净，微微有些长了，指尖划过纸面留下浅浅的痕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顾玥画的仔细，苍枫看得认真。
少年问了心中的疑惑：“用纸包着那石头也不怕烧了？”
绘阵的女孩儿最是聚精会神，她听进去了苍枫的问题，却不急着回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
苍枫问过女孩儿这是为什么，她的回答是“不管大阵小阵都是我的孩子，我应该给它们最大的尊重才是。”
也许，这就是她能够成为顾家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灵阵师的原因。
苍枫和顾珩相交过，他即便是在见识过顾玥绘制天阵后，也一度以为顾珩的那句“我妹妹才是顾家灵阵术的接班人”是在谦逊。
最是谦逊的顾浩澜很少承认自己是在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一位。
几乎空白的符纸贴着赤红的石头，包裹着，不算服帖，却也没如苍枫所担忧的那般因过热着了。
她说：“这东西只是拥有火的力量，不是真正的劫火、雷火，有水灵阵护着，是不会让纸真的着的。”
从她决定用符纸绘阵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一点。
相柳算是“活”了，隔着厚厚的棉衣也能感觉到小家伙不安分地在荷包里扭着，她没放相柳出来，笑着说：“水泽的冬天也冷，却不到这般田地，等我们回家，你应该会自在许多。”她知道相柳听得到。
“渊岭风是大些，却不似水泽湿气重，冬天会更暖和一些。”苍枫说得不急不慢，“待我回渊岭就去劈间院子，若有需要也可以去渊岭过冬。”
那为什么不去炎城呢？四季皆为酷暑，除了缺水，最是适合相柳居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