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用?”问题就这么随口而出。伙计终归只是普通人,让相柳威胁似的仰头“嘶啦”一声,就吓得说不出话来。
顾玥只说:“相柳别闹!”就令九头蛇安静下来。即便只是一条小蛇,也改变不了它是灵兽的事实,气场依旧在,容易惊着旁人。
“我开玩笑的,它很强。”
得了主人夸赞的相柳昂首挺胸。
又因一句“不过还是个孩子是真的。”
相柳开始大吃特吃,立志一餐吃垮自家主人。
只有围桌而坐的二人时不时地涮几块生食,苍枫同女孩儿说着前些年游历各处的见闻。
顾玥向往着:“我也想见识见识大漠孤烟,黄河落日。”
她是看着万丈光芒染海风,波涛汹涌四时同长大的。她赤着脚踩过海岸的黄沙,沙滩在海水浸泡过后,软软的也潮潮的。她还从未见过一望无际的戈壁,还未见过风卷起黄沙一片朦胧的世界。
“有机会,我去水泽接你。”苍枫承诺着,“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顾玥眯着眼笑,梨涡前所未有的深,她说:“我等你来水泽接我。”
他们谁都料不到戈壁之行最后是在玥姑娘的任性妄为下提前完成了,也没料到那句“我去水泽接你”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当然这都是后话。
一顿火锅吃了个把时辰,女孩儿吃累了,斜靠着椅背歇息,少年喝了口茶水清了口,他忽然问:“玥姑娘会饮酒吗?”
“你想喝?”
苍枫摇头道:“不是现在。”
他想同她喝酒,却不是现在。
雪断断续续的下着,时大时小,一连好几日,待到真正放晴。出了城才发现通往乡村的小路依旧被大雪埋着,他们不得已才又回去等了好几日。
丁婶儿第一次见着相柳,是到了宅中的第二个清晨,姑娘起身去前厅与公子一道用早膳,她趁着这个功夫去帮姑娘打扫房间,待收拾到床铺,一掀开被褥正见着一条长着九个脑袋的小蛇盘在其间,似是被惊醒般猛地睁开眼,待瞧清来人模样又懒洋洋地合上。
它知这妇人是主人请的仆人,便放任她妇人在房中活动。
不说蛇本就是令人惧怕的生物,还是一条有九个脑袋的怪蛇,即便无恶意,还是吓得丁婶一声尖叫,抛了厚重的褥子奔去前厅,连房门都忘了关,任由寒风涌入。
老丁头儿正打扫着前厅门前的积雪,公子交代过。姑娘时常想玩雪,院中的雪不用清扫,厅前的却还是要的。他见着老伴儿慌里慌张的,急忙丢了扫帚,伸手拦下,问:“发生什么事了?”
“姑……姑娘……的房中……有……有蛇”也不知这舌头是被冻得还是被吓得,说话都不顺畅了。
“这大冬天的,怎么会有蛇?”老丁头儿还是很理智,“是不是你看错了,主家正在吃早点呢,大惊小怪的当心惊扰着主家。”
“真的……”丁婶儿伸手比划着:“有这么大,就在姑娘的床上。”
屋里的两人听了动静,都放下手中热乎的肉包走了出来,顾玥这才想起忘记同这对老夫妻交代相柳的存在,她抬手替丁婶顺了气,略带歉意的道:“先前忘记同两位提起,那蛇是我的灵伴,名为相柳,它认得你们,不必惧怕。”
老丁头儿夫妻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养了蛇。
“吓到二位是我的不是,往后的工钱我给你们翻上一翻。”她笑着道。“还有昨夜交代买的,那十斤鱼可买好了?”
主人家的事他们不敢做评论,也感激这姑娘的大方,连连道:“买好了!买好了!姑娘是想吃清蒸?还是红烧?”
“称上三斤送去我房中就好,不需要处理。”
那是她为相柳准备的。
顾玥没花多少时间就安抚好丁婶儿,她大老远就瞧见自个儿大开的房门,风雪在寒风的鼓动下飘入房中,惊呼一声“糟了!”加快了脚步。
紧随其后的苍枫也略微皱眉,交代还有些瑟瑟发抖的丁婶儿:“去将我房中的炭盆都送过来。”
“是!是!”
木板门轻轻合上,风霜隔绝在外,顾玥将房中所有的棉被都团了团,将相柳塞进最温暖的地带。
好不容易用碳火暖起的卧房又让寒风侵袭地与外面无二。
九头蛇再度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之中。
“你这是不准备让它好好冬个眠?”苍枫就没见过有谁这么拦着一条蛇冬眠的,当然也没见过哪条蛇这般黏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的。
“它自己不想冬眠,与我何干?”
因着有契约羁绊,灵兽和灵师是能通心意的,相柳的所思所想都一定程度地返给了顾玥。
老丁头儿手脚利索,很快就将那三斤的鱼给送来,他说:“公子、姑娘,怎不在门前挂上棉门帘?”
“什么是棉门帘?”顾玥打小生活在南方,从未听过这种东西。
苍枫倒是在以前的游历中见过,便替小姑娘解了惑,“你看君游县家家铺子前挂的那些厚重的帘子,可以挡冷气入侵,阻屋内暖气外泄。”
两个房间的炭盆聚在一个屋中,棉门帘再一挂,不稍多久相柳就再度恢复活力,一大盆鱼,相柳三下五除二就都生吃腹中还不满足。
老丁头儿夫妇也在雪道被清干净前,勉强克服了对怪蛇的恐惧。
天寒地冻的,顾玥是希望相柳呆在暖房中,于是一大早就同相柳打着商量,无果后,只能带上相柳。
一天下来,他们走访了最近的几个村子,没有一丝进展,又坚持好几日,可算在小年前的一日,在一个藏在郊外的高山中打听到了宋君微的下落。
山里的温度要比平地低许多,顾玥觉得冷,披风下的身子发着抖。
就着村民的提示,他们寻到一间房门大开的院子,也不挂棉门帘,浓重的黑烟不断上升,附近的积雪很薄,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不断绝。
“宋大师在家吗?”狂风吹散了小姑娘轻细的声响,苍枫又问了句一样的话。
浑厚的声音传出,中气十足的,像是一点也不冷:“进来!”
那是个赤裸着上半身的中年壮汉,发达的发肉上挂着黏糊糊的汗液,宛若和他们身处在不同的季节,他手中提着半人高的铁锤,看着就很重。锻造炉燃着大火,整个屋子异常的暖和,连在荷包中小憩的相柳都感觉到,以为回了家,探出了脑袋。
宋君微上下打量了两位房客少顷,将铁锤搁置在锻造炉边上,“两位是哪家的人?”他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不是普通出身的灵师。
要找人的是顾玥,先回答的也是她:“水泽顾家,闺名一个玥字。”
“哦?”他颇为意外,“顾玥姑娘?顾南浔的那个宝贝儿闺女?”他又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偏偏公子身上,年龄不大气势却不弱,“那这位是顾家少主?”
苍枫不是个喜欢顶着他人名字的人,纠正道:“渊岭苍家,苍玄夜。”
“玄夜公子?”他更是意外,“顾家和苍家什么时候这般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