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穿过茂盛的树叶，傲然落在粗壮的枝丫上俯瞰着来人的方向。
这一路走来，他们没少遭遇魔修堵截，复木夕总没出手，左宗昊和魏清之都不晓得他的底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突然加入的神秘人是少数站在灵师天花板的一位。
浑厚且慈悲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南！无！阿！弥！陀！佛！”
复木夕警惕的目光收敛，退了一步，让出顾玥的身躯，顾玥、华半夏二人面面相觑，双目净是了然。
顾玥侧目看向复木夕沉默的身形，疑惑着他是怎么确定来人没有敌意的？莫非也是相识的？
左宗昊的左手上出现一张长弓，弓置身前，他目光凌厉，紧盯着逐渐走入视野的素色身影。
魏清之皱眉看着那穿着僧衣，手持金色禅杖的挑高身影，对对方的身份隐有猜测。
“大师！”顾玥双掌合十，行的是佛家的礼，很是恭敬，“大师当日离去匆匆，玥还未来得及答谢大师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请荆大师未持杖的手置于身前，回以佛礼，“玥施主今日气色红润，想必是身体康健。”
“借大师吉言。”顾玥规规矩矩答：“玥已无恙。”
“如此便好，还望施主往后保重身体，切勿再行傻事。”
两年前，顾玥昏迷，请荆大师也是赶到水泽相助的，一直到顾玥清醒又不辞而别。
请荆大师环视、打量了与顾玥同行的众人，他的目光落在立于顾玥身侧的复木夕身上，古井无波的道：“经年不见，施主已至巅峰，可喜、可贺。”
复木夕沉默着，回以大师一礼。
顾玥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回转，确定他们二人乃是旧识。
请荆大师在顾玥和复木夕之间来回观察，看顾玥似是与其不亲、不远，恍然大悟：“如此，也好！”
顾玥疑惑：“大师是悟到了什么？”
请荆大师含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看来是件喜事。”顾玥是第一次见到请荆大师笑。前几次，包括在梦中，她都未曾见过请荆大师的嘴角勾起弧度。
“何为喜事？”请荆大师敛下嘴角，“人的喜、怒、哀、乐岂是简单一字可以概括的？”
“大师所言在理。”华半夏是在场唯一将一切看的最明白的人，她目睹过顾玥昏迷这位德高望重的高僧对始作俑者的敌意，自然清楚大师在笑什么。
顾玥和苍玄夜的分道扬镳是这位大师喜闻乐见的。
“华施主聪慧。”
何谓喜事？
令人身心愉悦是谓喜。
大师悦了，于大师而言便为喜事；于其他人而言又未必了。
左宗昊见来人是好友相熟之人，吹上一个口哨，命令猎鹰重回九天，亦收回长弓。
“想必两位施主就是神工阁魏清之、黎那草原神射手左宗昊吧？”
左宗昊与魏清之虽不明确大和尚的身份，却知能让顾家千金如此恭敬的，绝非等闲之辈，遂也不敢怠慢，应声道：“大师慧眼、左宗昊（魏清之）有礼了。”
顾玥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未向好友介绍来人身份，连忙道：“二位兄长，这位就是素有真佛之称的清荆大师。”
顾家向来礼遇佛修，更是在水泽大肆修建寺庙，善待僧人。顾玥作为顾家千金，会与和尚相熟就在情理之中了。
魏清之连忙又行一礼，道：“大师普度众生，久仰圣名。”他和左宗昊不同。左宗昊于草原避世已久，消息闭塞，并不知真佛在修行人中的地位。魏清之不敢怠慢，问：“南靖难行，还请大师担心。”
顾玥跟着问：“不知大师此行为何？”
“阿弥陀佛。”请荆大师又念一声佛号，“此番故地重游，是为度化故交。”
至于故交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五人行成了六人行。
左宗昊在最前方带路，他幼年生长于此地，对此地的风俗还有记忆，便道：“我若没记错，前方有个村落，这几日会举办一场祭祀。”
顾玥向来喜好打破砂锅问到底，问：“这里的信仰是什么？”
“不是信仰。”左宗昊见有人被勾起好奇心，满意的继续说：“是祖祖代代传下来的说法，南靖山中有一种异鸟，有角，叫声像婴儿，喜食人，山中村落总有人亡，村名苦不堪言。”
“有角的鸟？”顾玥蹙着眉，像是想到什么。
复木夕和请荆大师也都看向左宗昊，在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左宗昊：“相传，数百年前有一姑娘出手，猎杀异鸟，却重伤不治而亡，村民奉其为山神，每逢猎杀日便会举办祭礼，缅怀那位大能。”
顾玥的眉头蹙的更深：“你知道那位姑娘用的是什么武器吗？”
左宗昊答：“村里有供奉那位姑娘的像，她手持一把伞，英姿飒爽。”
“玥施主所猜没错。”清荆大师面不改色，“就是沇灵伞的制造者，你们顾家除阿……除冰雪女神以外最有可能接近成神的一位。”
左宗昊惊喜，又感激，脸上神情丰富，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他说：“顾家大义，为百姓付出之多，左大哥在此代南靖百姓谢过顾家。”
“左大哥言重了。”顾玥有些不知所措，侧身避开这一大礼。
顾玥想起在凌云川听无支祁讲起的故事，那个被无支祁叹惋的顾家天之骄女，原来是在南靖夭折的。
那个被灵兽重创灵脉，又为修复损坏灵器，耗尽灵力而陨落的姑娘依旧被南靖百姓记在心中，常常祭拜。
请荆大师似有所感，接话道：“顾家的姑娘心怀天下，为救苍生，少有善终，此为大义。”
“大师言重。”
“施主熟读顾家先辈手札，贫僧所言是否重了，心中自有判断。”
自顾姬起，至当今还在世的顾家婆婆止，她们所舍弃的又岂是寻常人甘愿舍弃的？
复木夕的双手握拳，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而请荆大师则盘起了手中佛珠，口中低声念着不知出自哪篇佛经的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