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顾玥却在次日清醒时对昨日,尤其是夜里的事情几乎没有印象,甚至看到侧卧在边含笑看着自己的苍枫一时懵了,一句“我们怎么睡在一起了?”就脱口而出。
苍枫只当新婚妻子对昨夜的事过于羞涩,不敢面对,轻笑着问:“害羞了?”
她这才恍惚忆起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她只记得闹洞房的众人都退去后,苍枫没有立刻开始一夜的良辰美景,而是为她卸下华丽又的冠后径自去了书案前。
顾玥坐在喜床上,望着以后的丈夫:“我这一生只隆重打扮这么一次,你就这么卸了吗?”
“你戴着累。”苍枫一手提笔,另一手招了招,道,“阿玥过来!”
顾玥走近一看,苍枫用极短的时间用朱砂绘了一张符。顾玥是不懂符咒之道的,却识得这是一道什么符咒,是许多符咒师会拿去铺子里售卖的一种常见,却不常有人用的一种立誓符咒——鸿蒙符。
同顾玥的相思千结阵有着异曲同工之效,同样都是大多数灵师不会购买的灵符。
最古老的鸿蒙之誓并非借助符咒而成,而是通过繁琐又复杂的祭天仪式,告知天地这桩姻缘。因着太少有灵师有魄力保证一世的衷情,太多人都不能够确保自己此生不背叛伴侣,故而逐渐失传。
只在后世灵符师研究出相同效力的符咒,而再度现世。
那位创造鸿蒙符的灵师将古老的鸿蒙祭礼必要的几样祭品研磨成粉,搅拌入朱砂之中,再以那朱砂绘符才成。
顾玥对此并无研究,便也不知那所谓的祭品为何物,只知商铺中购买的鸿蒙符都有缺陷,即便立了誓效力也不强。
“你给我相思千结,我许你鸿蒙之誓。”他轻啄了一下女孩儿,不对是爱妻的柔软唇瓣,又换了黑色的墨,提笔在符上写下:
某苍玄夜,今以鸿蒙之誓,请以白首之约,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盟约,此证。
末了,跟在誓言之后留下自己的名讳和生辰八字。
“来,你的生辰八字自己来写。”他转手将笔递去,“你写了,便是同意我们今生都要纠缠在一处。”
顾玥没有立刻接过,她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甚至可以说是犹豫不决。苍枫并不催促,他的手就悬着,新沾的墨有些许挂不住笔尖,缓缓地落了一滴在红木案上。
“真正的鸿蒙之誓违背就会修为尽毁的!”她清楚地知道苍枫亲手绘的鸿蒙符一定是完整的,一定不会似外面购来的那般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灵力尽失对灵师而言就是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沦为残废。这是比天雷加身还要严厉的惩罚。
所以,鸿蒙之誓才会那么少眷侣会立。
少了重要东西的鸿蒙符效力大减,即便是违背了也只是遭到一些灵力的反噬,这才得以卖得出去。
顾玥问“你的天赋与大哥相当,若是废了不可惜吗?”
他无可奈何,“你怎么到现在还觉得我会对你不起?”从他上门提亲开始,顾玥就对两人的感情始终不安着,无论他怎么安抚,在隔了一段时间以后她都会再度有这个认知。
“我……”她张了张嘴,却失了声。
顾玥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认定了苍枫一定会变心。
相思千结阵终是有破除的法子,是有退路的。
鸿蒙之誓却是无解的,一旦立下,终生不可违背。
她想给对方留一条后路,一条坦坦荡荡并无崎岖的后路。
“那这个誓不是更该立吗?”这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他强压下因被不信任而起的烦躁不堪的情绪,尽量轻声地说,“你更加可以放心,哪怕是为着这一身的修为,我都会一辈子对你好,不会去看其他女人。”
娟秀的字体紧跟着那肆意洒脱之后,顾玥留下一行字,写着名讳和生辰八字。
他们跪于天地之间,对着清冷的月光,黄符纸被火符侵蚀,余下的灰烬被突如其来的风卷起,升向静谧的夜空之中。
至此,鸿蒙之誓已成,他们才算是真真正正地绑在了一起,再难分开。
从顾玥的十九岁到二十四岁,他们很少定居在一处,就连苍锦墨也不急着召儿子回来掌管家业,只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应该趁着现在多出去闯荡一下,阅历多了,掌家后遇事才不会慌乱。”
他们走过千山万水,看尽山河湖海,赏过的皎皎明月不计其数。尤其是顾玥,她这在五年的光阴里见识到过去二十四年都未曾目睹过的冷暖、善恶。
一切漂泊都在顾玥被诊出身孕告一段落,他们开始随处定居,却于每年的茉莉花期回到水泽。
顾玥是真的爱惨了茉莉花,各类品种的,但凡能知道的品种,顾玥总是想着法子寻来,苍枫也为满足她的偏好,费了很多心思,只为了博得爱妻笑言。
他们的孩子是个男孩儿,从了苍家下一代的亦字辈,取名亦夙。
小亦夙算不上有多乖巧,和他爹如出一辙的爱躲藏,顾玥总要花上个把时辰来找孩子,为此小家伙没少挨苍枫的斥责。
日子平静无波的过着,一家三口走走停停的。
他们守护过的寻常百姓不计其数,魔修却未曾再遇到过。
只一次特殊,入睡时还好好的,夜里苍枫却让爱妻的呻吟声惊醒。
“阿玥?”苍枫连忙起身查看,借着通过窗子透入的微弱月光,只见爱妻的眉头皱出数不过来的褶子,冷汗直流。顾玥双目紧闭着,双唇泛白打颤,时不时地还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含糊的“疼”字。
“阿玥……”他赶忙抱紧顾玥,怀里的身躯颤的厉害,努力地蜷缩着,寄希望如此能够缓解痛苦,“阿玥,哪里不舒服?来葵水了?”
宽厚的手掌往下摸索着,没有意料之中的湿润。
“阿玥!”
“阿玥!”
“阿玥!”
一声比一声激动。
任凭苍枫怎么呼唤,得到的只有顾玥时不时发出的一个“疼”字,还有微弱且虚弱呜咽声,像是生了病的小兽,可怜极了。
“阿爹?”小亦夙在门外叫唤着,“阿爹,阿娘怎么了?”他的房间就在隔壁,父亲紧张、急切又慌乱的呼唤很轻易地穿透土墙,将孩子也给吵醒了。
妻子这样就令苍枫焦躁不已,小儿子的突然出现更是在添乱,他扬声阻止苍亦夙的闯入:“你娘没事,快回去睡觉。”
他不能让独子看到顾玥现在这样,他没那个精力再去安慰儿子了。
他连自己都安抚不了。
苍枫顾不上儿子了,只能交给灵兽相柳看顾,飞廉连夜驮着抱紧妻子的主人赶往最近的城镇。
苍枫敲响了每一间医馆,郎中们都找不到顾玥剧痛的由来,苍枫又驱使飞廉赶往下一个城镇,得到的依旧是相同的答复。